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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思杳頷首,又問了幾句顧王氏的病情,知曉不過是氣血上涌,倒無大礙,便使人付了診金,打發了大夫出門。 顧王氏原本是吩咐顧文成私下了結這筆賬目,但顧文成突發暴疾,已是自身難保,也就顧不得他老母的籌謀了。 顧思杳吩咐了幾個下人,仔細服侍顧文成,他便出門又往松鶴堂看顧王氏而去。 侯府至此時,這些主子們,或死,或逃,或瘋癲,或癱瘓在床,底下的人便如抽了主心骨一般,只聽憑顧思杳吩咐調撥,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顧思杳走到松鶴堂時,顧王氏才吃了藥,正在床上躺著歇息。 顧思杳經人傳報,進到內室,將顧忘苦逃竄、顧文成病倒一事告知,卻改了緣故,絕口不提自己逼迫顧文成,只說顧文成聽聞顧忘苦逃跑,氣急發病。 這連夜放走顧忘苦,乃是顧王氏同顧文成私下合謀,此刻聽聞此訊,雖不知發生了什么變故顧文成方才氣倒,但當著顧思杳面前又不能實說,只好打落牙齒活血吞,強忍了這口氣。 顧王氏活了一世,雖是個陰毒刻薄的性子,卻倒十分的識時務,很知進退輕重,眼見局勢已然如此,逃走的老三自然是再也指望不上,顧文成又得上了這個病,想必今生是再爬不起來的,侯府已然后繼無人,合家子的希望全落在了這個孫兒身上。 當下,她立時便換了一副臉孔,臉上雖有病容,卻也強撐出一副慈和之態:“老三下作不爭氣,竟行出這樣的事來。兩府子侄里,唯獨你是個出色的。如今家中正逢多時之秋,你大老爺又病倒了,你便是顧家的頂梁柱,合家子便都指望著你了。”說著,微微喘了兩口氣,又道:“東府現下這般,沒有了主事之人。你嫂子雖然能干,到底是女流之輩,不能沒有男人撐著。你回去收拾收拾,就搬到這邊來住罷。西府有你爹在,也是一樣了。” 顧文成發病,不在顧思杳意料之內,但卻著實幫了他的忙。事情進展順利的,超出他的預料。 顧王氏這一言,他當然不會拒絕,當下答應著,略待了片刻,便回去了。 待顧思杳走后,顧王氏僵臥于床,一雙昏黃老眼盯著頭頂的帳子,長吁短嘆。 春燕悄悄走來,低聲向她說道:“老太太,卻才有人瞧見,二爺抱著奶奶進了奶奶的房。說是奶奶中暑了,險些暈倒在路邊。” 顧王氏瞳孔一陣收縮,咬了咬牙關卻又松開。 她怎么早沒看出這對男女之間的勾結?!事到如今,她又能如何?! 顧忘苦犯下殺兄重罪,逃遁而去,兩府里已無能承繼家業的子侄。 她原本打算令顧文成逐漸管理起家務,削掉姜紅菱的權柄,誰知還未成事,這扶不起來的東西倒先行癱了。 往后,能怎樣? 侯府的日子終是要過,要維持著這份體面,對內她離不得姜紅菱的cao持,于外顧思杳便是顧家唯一的希望。 明知這對男女有首尾,她卻誰也動不得! 她十六歲進門,從孫媳婦做起,把持了顧家一世,到老來卻折在了這些小輩手中,且還是她最不看重、最不入眼的小輩!這,叫她如何甘心?! 但再不甘心,她也只能含忍了這口氣。 顧王氏長嘆了口氣,力不從心的疲軟,涌上心頭。 又兩日,顧家寫文上報朝廷太常禮儀院,言稱顧念初病故,侯府世子改為顧思杳。 第120章 打從顧忘苦失蹤, 侯府對外稱三少爺出外游學,他毒害兄長一事, 自然是瞞的鐵桶也似。但顧家上書朝廷, 改了侯府世子人選,這消息在江州城中卻不脛而走。那些本有意同顧家三少結親的人家, 便悄悄將目光投向了這位二少。 然而顧思杳從來少在人前露臉,行事又一向少露行藏, 他在江州城中開辦的松木書院與貨行, 也向來少提幕后老板是誰。 這些家中有待嫁閨秀的,打聽了一圈, 竟而只曉得這顧家西府二少大約年歲, 生母早亡, 除此之外, 竟一無所知。侯府往日的宴席,眾人也只記得那個夸夸其談,風流多情的顧三少, 于這位二爺當真無甚印象。 不提外頭如何議論,侯府里的日子倒是依舊過著。 顧文成患上了風癱,倒在床上不能下地,日日要人在床前服侍, 倒同他長子顧念初病時一個情形。 顧婉聽聞父親病倒的消息, 前去探望了一回。見顧文成癱在床上,眼歪嘴斜,口角流誕, 吃喝拉撒全要人伺候,雖有幾分吃驚,卻不大傷心。蘇氏的瘋病依舊好好壞壞,顧王氏也托病不出,她便報知了姜紅菱,言說不日遷往家廟。 這日正當午后,赤日炎炎,姜紅菱吃了午飯,還未午休,顧婉便走來同她商議遷居之事。 她吩咐丫鬟放座,自己仍舊倚著那方天青色織金軟枕,歪在素日里小憩的美人榻上,同顧婉說話。 如素捧來兩盞六安瓜片,姜紅菱遞了一碗給顧婉:“今年的新茶,這六安瓜片性涼,這個季節吃倒是極合宜的。” 顧婉接了過去,抿了一口,果然清香沁肺,除燥安神,不覺向姜紅菱微笑道:“今年雨水多,瓜片上市的少,這樣好的品質更是罕見。嫂子這些,想必又是二哥拿來的?” 姜紅菱微有幾分訕訕的,淺笑道:“今年沒什么好茶,前兩日西府送了幾瓶過來,本是要分送到各房去的,誰知又連出了幾件大事。姑娘要去家廟,不如拿一瓶去。那邊不比家里,吃用上怕是要受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