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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還是如素如錦兩個丫頭勸著,這才強忍了。 姜紅菱同這胡慧蘭交情極好,也不分什么賓主,拉著她的手就在圓桌前坐了,吩咐丫鬟上茶。 姜紅菱先笑道:“早先聽聞你家中出事,我本是要去探望的,至不濟將你接到家中,咱們一處也好。然而我哥哥那人,你是知道的,生恐被這些事沾上,倒將我嚴加看管起來。我聽說你在家中住不下去,寄宿到城郊的尼姑庵里去了。那尼庵的日子,難為你是怎么熬下去的。” 胡惠蘭倒是溫然一笑:“也沒什么,尼姑庵里清靜,倒比家里好。我在那兒住著,幫著主持講經說法,有時教教那些財主員外家的女兒,日子倒是舒心的緊呢。” 這胡惠蘭是個灑脫女子,家中出事,清點了家財便搬了出來,又見那些下人整日蠅營狗茍,吵吵鬧鬧,她不耐煩這等市儈之徒,索性同他們一拍兩散,寄宿到了城郊的尼庵中去。 如素端了香茶果點上來,胡惠蘭端了一盞過去,見是顧渚紫筍,便笑道:“還是這么個口味,再也改不過來了。” 姜紅菱笑道:“若不是你,我也不肯端出來呢。” 胡惠蘭吃了兩口茶,方才又慢慢說道:“其實這鄉下日子雖清苦些,倒也清靜。原本這邊請我,我是不大愿意來的。” 姜紅菱便接口道:“前頭是我們太太打發的人去,那人粗俗不懂事,想必言語得罪了你。”說著,又笑道:“那怎么又愿意來了?” 胡惠蘭笑道:“一則是你的情面,這我是不能推的;二來也是為了躲那人……”話至此處,她忽然沒了聲響,低頭吃茶,遮掩了過去。 姜紅菱卻耳尖聽見,正想開口詢問,卻忽見胡惠蘭白玉般的肌膚上泛出了些許緋紅。她心中大為驚異,只道此事有些隱情,兩人久別重逢,又當著丫頭面前,不好細問,便含糊過去了。 胡惠蘭似是想了些心事,忽然一笑,抬頭向她道:“這顧渚紫筍,可是金貴物。如今市上有錢也未必能買到呢。我原本以為,你的日子該是很不好過的。原來,竟是風光的很呢。這一路上,只聽下人們說起,侯府的少奶奶如何了得,誰說了都不算,唯獨你說了算。” 姜紅菱卻也一笑:“不過是個花架子,我如今這情形,再不為自己爭著些,還有活路么?” 胡惠蘭聽了,也不由感慨了一回。 第79章 兩人坐了片刻功夫, 吃了兩盞泡茶,說了些別后的情形。姜紅菱打發去松鶴堂問消息的丫頭便回來了, 言說道:“老太太午睡起來了, 這會子正閑著呢。” 姜紅菱便同胡惠蘭說道:“咱們快些去,你要進府, 老太太跟前這一關必是要過的。趁著她午睡起來這個空檔過去,免得待會兒幾個姑娘過去了, 必要有些不方便。” 胡惠蘭卻說道:“我這樣一身行頭, 怕是不合適。” 姜紅菱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她一身衣裙, 雖是整潔大方, 卻果然有些單寒。她曉得侯府上下都是一雙富貴勢力的眼睛, 顧王氏又是最重出身, 看了胡惠蘭這一身打扮,只怕要看她不起。當即點頭說道:“你說的不錯,但我如今已是出嫁了, 我的衣裳你穿不得。” 胡惠蘭笑了笑,說道:“這個不必你費心,我自有準備。我從家出來時,還存著幾身衣裳不曾當掉, 就是為了日后見人穿。你且容我到里面將衣裳換了。” 姜紅菱聽了, 連忙吩咐如素陪著胡惠蘭進到內室,服侍她更換衣裳。 她自己坐在堂上想了一會兒,將如錦叫來, 低低囑咐了幾句。 如錦點頭,走進內室,拿鑰匙開了柜子。少頃功夫,她便轉了回來,交給姜紅菱一包手帕包著的東西。 又過了片刻,胡惠蘭便換了衣裳過來。 姜紅菱打眼望去,見她換了一身水紅色葫蘆寶瓶紋樣妝花褙子,一襲金枝綠葉蓋地羅裙,頭上依舊是隨云髻,耳下掛著一幅明珠耳珰,頸子里是一串八寶鎏金項圈,頭上倒沒什么手飾。 這兩樣,姜紅菱舊日里是見過的,胡惠蘭在家時身上常戴。 胡惠蘭見她打量了,不由笑道:“這兩件也是我好容易留下來的,是我母親的遺物,所以留著做個念想。” 姜紅菱含笑點頭,將手里的東西遞了過去。 胡惠蘭不明所以,打開手帕一瞧,里面赫然是一支赤金點翠嵌紅寶丹鳳朝陽釵。這釵子做工精湛,上頭的紅寶石做了鳳的眼睛,日頭一照,熠熠生輝,那鳳便如活了一般,就要展翅飛去。 她吃了一驚,立即就將這釵子遞還回去,說道:“你這是做什么?這樣金貴的東西,我怎好要?” 姜紅菱將這釵子放在她手上,一字一句道:“你聽我說,這是我從娘家過來時,唯一像樣的陪嫁了。但我如今守寡,這樣的艷麗首飾是不能戴的。放著,也是白放著。你也知道,我并沒有一個親近的姊妹。這釵子也是我娘生前替我打下的,換做旁人,我決不肯給,但你是無妨的。這會子去見老太太,你的臉面,便也是我的臉面。” 姜紅菱一世并沒幾個知心之人,顧思杳是一個,胡惠蘭算一個。上一世,她倉促喪命,也不知這位至交好友最終的收場。今生,她想好好的看著她。 胡惠蘭聽了她這番話,便也不再推卻,將釵子接過去,插在了發髻之上。 她容顏雖不及姜紅菱那般美艷出眾,卻也清麗可人,被鳳釵一襯,更是嬌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