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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蕓香苑所用的松子,必得是北地林松鎮所產,年年都靠著貨船自北方運來。 今年時運不佳,那運貨的船在河上遇上了打頭風,整船翻了。人雖沒事,貨卻沒了。 蕓香苑初時還有些存貨,卻經不起耗損,等北地送來是再也不及的。這道點心做不出來,砸了店里招牌倒也罷了。 那齊王卻偏愛這一口,每隔三天必要令其送到府中。這齊王為人跋扈暴躁,一時惱了,命人拆了蕓香苑,將店中老板伙計一起扔進王府大牢,也不是稀奇之事。 就在那蕓香苑老板急的要上吊之時,云煙貨行的伙計忽然尋上門來,問他們要不要買松子。 那蕓香苑老板初時只當產地不對,并不堪用,只存著一線僥幸,看了伙計帶來的樣子貨。嘗了兩顆,竟真的林松鎮松子。當下,他大喜過望,便將貨行里的松子盡數買下,方才度過這一難關。 這件事,自然是在顧思杳算計之中。他依稀記得前世有這么一回事,城中的老店蕓香苑便是因斷了原料,只得將蓑衣餅改了方子。齊王吃了,大發雷霆,只說這小小點心鋪子竟敢欺哄王爺。下令把鋪子拆了,將老板投入獄中。好好一間百年老店,竟就這么沒了。 那蕓香苑在城中頗有些名氣,連帶著云煙貨行的名聲,也不脛而走。此后,類似的事情又斷續出了幾起。城中的買賣人家都言說,別家貨行只是賣貨,這家卻是救命的。就有許多需進貨的茶館飯莊乃至雜貨生意人家,上門看貨。見這貨行供應貨物種類齊全,上至掌柜下帶伙計都是能干之輩,便放心下了許多單子。云煙貨行的生意,真正紅火熱鬧起來。 顧思杳看了賬本,短短半月有余的功夫,貨行已替他掙了七八千兩銀子。果然世間來錢最快的法子,除了去搶還是做生意,尤其是這買進賣出的買賣。 他極需要錢,有了錢才能去做別的事情。 為了將來的大業,他眼下正籌謀兩件事,一則是書院,二來便是暗探。 書院乃是讀書人匯集之所,這些讀書人雖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偏生一張嘴巴帶一支筆是極厲害的。什么事經這些人一宣揚,便弄的滿城風雨。前朝幾宗大案,一樁是南陽學子進京上書;一件乃是定州貢院會試舞弊。前者弄得皇后被廢,后者更是牽累了無數官員罷黜。可見,這讀書人的嘴巴,小看不得。 將來六皇子登基,想要名正言順,便離不得這一張嘴巴。 偏巧這個時候,紅菱替他送了一個名士過來,正中他下懷。即便書院建起來了,也需得有這樣一群人,說出去的話,方有力道。 這顧環他也見了一面,同世間所有名士一般,才學固有,清高過甚,目空一切,眼高于頂。但毛病還不算大,只消好生打磨著,將來自然能派上用場。何況,名士便是須得有這么幾分氣勢,方才配得上那個稱呼。 暗探則不必多言,他要保毓王,早晚是要同那齊王對上的。 要將齊王拉下馬來,便要有許多確鑿的罪證。毓王在西北另有經營,憑借他日后的軍力,兵迫京城,震懾群臣,誅殺群王,登位稱帝不是什么難事。但如此一來,他顧思杳還有什么用處? 故而,他必須趕在毓王勢力培植起來之前,將齊王的把柄捏在手中。 這些日子,他同毓王亦有書信往來。毓王在信中也暗語托他盯著齊王,他也必得做出些事情來,令這位將來的天子對他另眼相看才是。 然而眼下看來,一切進展都十分順利。 書院一事,他已暗中尋訪了幾個懷才不遇的書生秀才。這些人在將來都會成為名家巨擘,但眼下他們只是窮困潦倒的無用書生。正當困境窘迫之時,忽然得了他顧二爺的資助,且言稱要辦書院請他們去講學,這等知遇之恩,比給錢物可更加動人心腸。于是,這些人無一不應,且感激涕零。 那暗探的事情,自然都托付給了楚夢昭。此人本就是游俠,江湖出身,這些事情門道他都熟知。 最為迫切的,便是銀子。 無論是書院還是暗探,要養人要居所,各處都是花錢的地方。如今貨行雖能掙,但還有些捉襟見肘。買進賣出雖快,但這江州城里做這行買賣的太多。囤貨等價又或者如蕓香苑的故事,并不算多。他前世所知也是有限,總不能一直靠著記憶賺錢。 若是能出個別樣的生財門道,便是好了。 想到此處,顧思杳端起茶碗輕抿了一口,看著窗臺上擺著的白梅盆栽,枝干橫斜,長的極好。這盆栽,是他自己親手精心照料的。姜紅菱喜愛白梅,他原打算在今年開花之時,拿去給她的。 若是他能時常與紅菱見面便好了,她心思細巧,又有膽魄,總有些旁人想不出的主意。 然而眼下,他們還必須顧忌著。思及此,顧思禁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第60章 顧思杳默想了一回心事, 便聽門上明月報說招兒求見。 話音才落,便見招兒打從門外跑了進來, 快步上前, 向著顧思杳一躬到地,口里道了一聲:“給二爺請安!” 顧思杳微微頷首, 說道:“你從侯府過來,是大少奶奶有事情吩咐么?” 招兒便將姜紅菱交代之事講了一番, 說道:“大少奶奶托付二爺, 幫忙查探此事。請二爺務必將那家人,近二十年來人口變動情況, 生老病死嫁娶事宜查個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