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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壓迫感,是歷經兩世,皆不曾有過的。籠罩在他陰影之下,抵抗不得,逃脫不得。 姜紅菱不覺螓首微垂,目光停在了他胸前的衣襟上,看著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不禁想起了那日落水之后,為他所救之時,被他抱在懷中的情形,她忽而覺得有些口干舌燥。 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奇怪的錯覺,顧思杳真正想要的,似乎不是爵位。 嫩白如春蔥一般的十指緊握著桌沿,她強行將自己飄忽的思緒拉了回來,輕聲道:“二爺既然答應了,那……可有什么打算?” 顧思杳看著她粉面微紅,俏麗嫣然的樣子,心底倒也覺不能將她逼得太急,向后退了一步,反而問道:“既然是紅菱來尋我的,紅菱可有什么打算?” 姜紅菱這才微微松了口氣,定了定心神,說道:“我夫婿已死,侯府這邊只剩下一個顧忘苦。但若是他也沒了,侯府為家業承繼,定然會另做打算的。” 顧思杳明白她這話里的意思,只要她開口,除掉一個顧忘苦又算的了什么?何況,他本就深恨此人。 只是,她那句夫婿,令他心頭陡然不快。 按下不悅,顧思杳面色淡淡,開口道:“這話倒是不錯,但他到底是侯府的三少爺。除掉他,也并沒那般容易。” 姜紅菱方欲開口,顧思杳卻向她一笑道:“一切皆有我在,你不必擔心。” 其實,姜紅菱本也不打算顧思杳真正動手做些什么,只是在她除掉顧忘苦之后,顧思杳承襲了爵位,成了一家之主,能給她一席之地。然而顧思杳這話,雖是空泛,卻讓她心中不可思議的心安踏實下來。 此事議定,姜紅菱唯恐夜長夢多,不愿在此地久留,便向顧思杳道:“既然二爺答應下來,那我便先回去了。出來久了,怕那邊有人來找。” 顧思杳眼眸微閃,淺笑道:“慢著,咱們既然聯手,此事須得有個見證。紅菱,留個什么與我做信物?” 此言,大出姜紅菱意料之外,她看著顧思杳,不解道:“二爺要什么見證?字據手印?可惜沒有筆墨紙硯。” 顧思杳望著姜紅菱那一臉迷茫之態,冷媚的臉上,盡是不解之情,又嘆又笑。 她還如上一世一般,雖聰穎精明,于風月情/事卻是一竅不通。 正當姜紅菱詫異之際,顧思杳卻忽然拉著她的胳膊,向她袖中一掏,尋出來一塊玉色杭州絲綢四角綴流蘇手帕,便放入了懷中,向她淺笑道:“這便是咱們兩個今日的見證。” 姜紅菱不防他竟然伸手向自己袖子里拿東西,醒悟過來時,那手帕已被他收在懷中,頓時一張俏臉紅至耳畔,又羞又急,心底卻倒并不覺得生氣。只是一時氣盛,她瞧見顧思杳腰里懸著一塊流云百福羊脂玉佩,上前握住硬拽了下來,向他仰首說道:“二爺既拿了我的東西,那我也得拿二爺一樣物事,方才叫做公平。” 顧思杳卻是淡笑不言,姜紅菱似是想到了什么,臉上一燒,抽身出門去了。 這么一來,他們兩人豈不是就算互換了信物? 第41章 看著那窈窕的身軀晃出門去, 顧思杳唇邊笑意漸深,將自她那里硬要來的手帕從懷中取出。略有幾分粗糙的指腹摩挲著帕子, 絲滑的感觸, 一如女子的肌膚。 月白色的手帕上繡著一枚小小的菱角,針織細密, 精巧逼真,卻又帶著幾分小巧俏皮, 該是紅菱自己的手藝。 顧思杳將那帕子送至鼻前, 輕嗅了一下,帕子上染著一縷幽香, 仿佛薔薇, 又好似橙花, 甜絲絲, 冷森森,沁人心脾。似乎,那玉人還在眼前。 他將手帕緊捏在掌心之中, 又旋即攤開,仔細小心的收入懷中。 顧思杳深邃的雙眸中,精光閃過。不管她如何作想,他是不會讓她回頭了。 姜紅菱踏出屋外, 天上云朵遮住了日頭, 倒起了幾分涼意。 涼風撲面而來,令她臉上的燙熱消去了幾分。 心神微定,她忽覺手中握著一塊堅硬的物事, 低頭看去,卻是方才自顧思杳腰帶上拽下來的羊脂玉佩。 這玉佩油亮光潤,白膩如脂,刻著流云百福的紋樣,底下墜著一條石青色梅花攢心絡子。打絡子的絲線已發黃陳舊,顯是年深日久之物。 姜紅菱細細打量了一番,心中生出了幾分訝異。 這玉佩實則是顧思杳生母宋氏之物,她還記得,上一世哪年正月十五,顧思杳來侯府這邊赴團圓宴,吃的半醉歸去,不甚就將這玉佩失落了。那一次,顧思杳大發雷霆,逼迫著兩府下人將闔府上下翻個底朝天,好容易才自一小丫鬟住處尋到。那小丫頭謊稱是在花園地下撿的,然而顧思杳卻無論如何也不肯信。幾棍子下去,這小丫頭便招認出來,是在宴席上服侍之時,趁著他酒醉摸去的。 顧思杳待下一向寬厚仁和,那一次卻怎樣也不肯輕饒了她。任憑府里那些有臉面的奴才前來說情,也不肯松口。終究,是將那丫頭打發出府了。 便也是那一次,姜紅菱方才知曉,這玉佩原來是顧思杳生身母親留下的遺物。 顧思杳如此看重這塊玉佩,卻又為何會任憑她拿去? 才安定下來的心神,不禁又動搖起來。 姜紅菱咬了咬下唇,將那玉佩收入袖中,把浮在心頭的荒唐念頭強壓了下去。 顧思杳與她只有叔嫂之分,他是個知道輕重的人,不會動了這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