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杳看在眼里，卻生出了些許厭憎之情。他還記得，那個程水純便是酷愛蘭花，衣裙手帕都要繡上蘭花的花樣。

    明日，便吩咐人收拾了出去罷。被那女人玷污，當(dāng)真可惜了這么個清雅的花卉。

    程水純接近他所為何意，他又豈會不知？

    這程氏還如前世一般，蠢的無可救藥。他同她有仇，又怎會要她的侄女兒？

    程水純亦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前世幾番勾搭他不成，竟設(shè)下計謀意圖誣陷他有意jian//污于她。這事未能成功，最終也不了了之。顧家敗落之后，她竟嫁給了一富戶員外當(dāng)妾。

    既然這女人這么喜歡攀龍附鳳，給人當(dāng)妾，這一世他便如她所愿。

    顧思杳清俊的臉上漫過一陣涼薄之色，這一世他不會再手軟了。憐憫這些無恥之尤，只會傷了自己。

    便在此刻，鋤藥自外頭匆匆進(jìn)來，躬身行禮已畢，在旁垂首侍立，低低道了一聲：“二爺，那邊傳來的消息，大奶奶已經(jīng)醒了。”

    顧思杳面色微微和緩，唇角也勾了勾，停了片刻方才問道：“可吃了藥了？”

    鋤藥回道：“吃了，那邊給請了大夫，還是常來府里走動的那位。”說著，忽有些忍俊不禁，又說道：“大奶奶竟然有怕吃藥的毛病，讓如素jiejie好一頓數(shù)落，好容易才把藥吃了呢。”

    顧思杳微微訝然，記憶里她一向是冷靜自持，堅韌不拔，再難的困境皆能忍耐掙脫，不知她竟還有這樣俏皮的一面。

    她畏苦不肯吃藥，又是個什么樣子呢？

    鋤藥也不知二爺為何吩咐他私下留神侯府那邊大奶奶的動靜，只是二爺吩咐的差事，他必定盡心竭力去做。底下的事情，他沒想過，也不敢想。

    顧思杳微微出了會兒神，又問道：“撫仙湖上的事，可有消息了？”

    鋤藥回道：“已然知會了楚爺，他說知道了，不日就給二爺回信。”

    第37章

    顧思杳微微頷首, 說道：“旁的事情，他辦的如何了？”

    鋤藥回話道：“都依著二爺?shù)姆愿? 一一在辦。楚爺托小的上覆二爺, 云煙貨行選址在西市，盤的是之前王記貨行的鋪子。三進(jìn)三出的院落, 底下設(shè)有地庫，寬敞幽靜, 存貨存錢都安全無虞。楚爺還請二爺過去瞧瞧。”

    顧思杳搖頭道：“既是你楚爺看好的, 我便不去了。云煙貨行的事，便全權(quán)交他打理。既是用著他, 我便不疑他。只是你須得叮囑他, 要他按著我說的去備辦貨物。旁的都罷了, 之前我說過的兩樣貨物, 都是頂要緊的，要他著緊備辦。”

    鋤藥一一應(yīng)下，心底卻有些不得其解。

    二爺吩咐的那兩件東西, 一樣是北地名叫苞谷的粗糧，另一件竟是野菜。

    那苞谷在北地常見，南方卻是少有，鋤藥北地的親戚曾送過他一袋苞米面。母親蒸了窩頭, 吃在嘴里雖有些別樣的香味, 卻甚是粗糙。攪了黃面糊糊，吃起來也沒什么滋味。這東西在北地不算稀罕，賣價也賤, 收起來倒是容易。然而這東西是個粗糧，販到南地，也賣不上什么價錢，倒要白賠上運費。那野菜更不必提了，是遍地都有的東西，鄉(xiāng)下人用來充當(dāng)菜蔬的。

    這樣的東西，曬干囤起來，便是白送也難有人要，別說售賣了。

    這都是明擺著賠錢的買賣，二爺為什么要做？

    然而鋤藥自來是忠心為上的，二爺吩咐什么，他便做什么，旁的一概不問。

    當(dāng)下，鋤藥看顧思杳再無吩咐，便告退出去了。

    顧思杳坐在太師椅上，端起茶碗，輕輕啜飲了一口，看著窗外景色，微微出神。

    話里的楚爺，名叫楚夢昭，原是江浙一帶的游俠。本也是名門之后，可惜后來其祖卷進(jìn)官場紛爭，被人構(gòu)陷，從此家道中落。這楚夢昭自幼不愛讀書，反倒喜歡刷槍弄棒，同些江湖人士往來，習(xí)了一身好武藝。

    自從家道中落，這楚夢昭嘗遍了世態(tài)炎涼，名利之心淡薄，游山玩水，行走江湖，成了一個浪蕩俠客。此人頗有些俠肝義膽，時常做些鋤強扶弱之事，在江湖上倒是很有幾分俠名。

    顧思杳前世便聽過此人的大名，也就是在這一年的年初，這楚夢昭在江州鄉(xiāng)下地方得罪了一個鄉(xiāng)紳。那鄉(xiāng)紳橫行鄉(xiāng)里，看上了他家佃戶的女兒，不由分說定要娶來做姨太太。那女孩有個青梅竹馬的情郎，家里也是訂過親的，死也不肯。這鄉(xiāng)紳一怒之下，不由分說，上門硬將那女孩搶來，還把那姑娘的父母打成重傷。那姑娘的情郎上門理論，卻被惡狗咬傷，歸家不上幾日，便患病死了。

    那鄉(xiāng)紳在鄉(xiāng)下頗有財勢，打點了本方里長，硬將此事說成那姑娘家中欠債不還，所以將女兒抵債。又指那小伙子是蓄意上門滋事生非，打壞了他家的門面，要他家中賠償。那小伙子家中只有一個寡母，兒子被人打死，已是晴空霹靂，偏生又鉆出這冤枉債來。走投無路，就跳河自盡了。

    那楚夢昭走到此處，聽到了這樁不平之事，動了義憤。連夜上那鄉(xiāng)紳家中，把那鄉(xiāng)紳并助紂為虐的家丁仆人一并宰了，連著咬人的惡狗，也剁下了狗頭。齊刷刷一排的腦袋，掛在鄉(xiāng)紳大宅外墻上。

    楚夢昭做完此事，并未一走了之，將那姑娘自鄉(xiāng)紳家中救出，送回家中。那鄉(xiāng)紳一家子皆是些欺軟怕硬之輩，哪里見過這等殺神一般的人物，無人敢攔，任憑他進(jìn)出如無人之境。楚夢昭送那姑娘回家，又給了路費盤纏，令那一家子人逃離此處，他自己倒是去了江州城衙門自首。因他手上有五條人命，縣衙便問了他死罪。這也罷了，偏生那鄉(xiāng)紳家中又使了錢財，賄賂牢頭，將楚夢昭折磨的生不如死。到了斬首游街之時，楚夢昭已是不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