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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素更是悲苦,姜紅菱雨夜被人投井之時,恰逢她值夜,看的清楚明白。天還未亮,便有人來將她勒死。待天亮,顧家發喪,便說她殉主而亡,隨著姜紅菱一道葬在了西山頭上。 想到自己罹難的那個雨夜,姜紅菱不覺雙手緊握,指甲攢刺掌心,帶來絲絲疼痛。絕美的臉上,卻波瀾不起,她星眸半合,輕輕說道:“命運公道也好,不公道也罷。自己的命,總要靠自己去掙。既然上天薄待咱們,咱們更該好好的籌謀。自今往后,姜家也好,顧家也罷,誰也休想欺凌了咱們!” 如素微微一怔,看著自家姑娘。眼前這位她自小服侍到大的女子,仿佛一夕之間就改了脾氣。以前在家時,姑娘可是最看不上這些爭爭斗斗的。 姜紅菱卻怔怔的出神,話雖如此說了,她卻并不覺得上天薄待了她。不然,又怎會讓她重來這一世? 這樣的命數,普天之下又有幾人? 如素收拾了茶盤下去,如錦自屋里出來,笑盈盈道:“奶奶,我看了,那燕窩成色是極好的。往日咱們在家時,也少見這樣的好貨。奶奶近來身子不好,不如晚上燉一盅來吃?” 姜紅菱瞥了她一眼,低低斥了一聲:“小眼薄皮的,這等沒見過世面。”嘴里責備著如錦,她心中卻不由感嘆,這李姨娘果然是個老辣的婦人,能屈能伸,處變不驚。今日看出她來意不善,先告訴她這侯府乃是姨娘當家,給了她一個十足的下馬威。而后,被她捏住了把柄,又巴巴的送了這些燕窩過來。這般有打有拉,有力有節,難怪李姨娘能在顧家后宅腳跟牢靠,呼風喚雨這些年。真是,好一個老辣的婦人! 經了上一世,姜紅菱心中明白,這李姨娘不是那等容易對付之人。面上,她不過是個姨娘,是個妾室。確是顧王氏手里使出來的人,是顧王氏用于掌控侯府的人。她身后站著顧王氏,身邊伴著顧文成,蘇氏自然不是她的對手。顧婉也被她調唆著,落了個那般結局。 前世,姜紅菱想了很久不能明白,這李姨娘緣何如此得勢。便是顧文成再怎么寵愛她,寵妾滅妻這等事情,出在這樣的人家,到底有些難看。最后,她終于想通了,一切的根由都在顧王氏身上。 這顧王氏亦是官府小姐的出身,從十六歲起進了顧家做重孫媳婦,生下兩個兒子,熬了多少年方才有今日。眼見兒子漸漸長成,娶妻在即,她又如何能容侯府落在旁的女人手里? 顧王氏原本是想將自己的侄女兒說給顧文成的,奈何那姑娘卻是個不省事的。堂堂官家小姐,卻和一個戲子勾搭上了,甚至還弄到了珠胎暗結。雖說此事終被王家按了下去,但她是那姑娘的親姑母,這事又豈會不知?這般一來,這兒媳婦便是不能要了。顧王氏再怎么精于手段,卻也不能叫自己的兒子當活王八。 故此,她選了自己的心腹丫鬟與兒子當通房,明著為子嗣香火著想,暗地里自然是牽制這未進門的兒媳婦。 這李氏也當真不負所托,雖是小戶人家出身,卻倒是百伶百俐,性子精明,會寫會算。男人跟前又極會奉承,那蘇氏不過是個千金小姐,容貌雖美,卻性子靦腆,又總以閨閣氣度自持,要她去取悅男人,難如登天。兩人新婚之時,顧文成尚且貪圖新鮮。待頭一年一過,顧文成的心思便又偏到了愛妾那邊。 再則,蘇氏不善理財。初時,顧王氏倒也叫她管過幾日,然而蘇氏自幼嬌生慣養,全然不通俗務。家計到她手上,諸般顛倒。她身子又不甚好,生了顧念初之后便時常有些病痛。顧王氏便順理成章的,令她將掌家大權交到了李姨娘手上。這一管,便是十多年的功夫。 原本姜紅菱是顧家的大少奶奶,是嫡長孫的正房夫人。按著世間俗理,這家務自該由她來掌管。只是連婆婆都還矮了那姨娘一頭,顧王氏不發話,她又怎好張口去要? 若單以形式而論,似乎李氏母子那邊倒還更有利些。然而經歷了上一世,她深知這對母子眼光短淺,是利欲熏心的小人,諸般齷齪骯臟之事,他們行來連眼睛也不眨的。若是將前程壓在他們身上,下場只怕更加凄慘。何況,上一世她沉井一事,這對母子也有功其中。這份“大恩大德”她還沒想好怎么報答呢! 姜紅菱心中盤算了一回,不覺將身子微微側了側。日頭自窗外灑進來,照在身上頗有幾分洋洋暖意。她身上舒快,頓覺睡魔來襲,杏眼微瞇,就想睡去。 便在這昏昏欲睡之際,她余光輕掃,自半開的窗縫里瞥見了一抹水波紋杭州縐紗裙子晃進院中,頓時睡意一掃而空。 姜紅菱朱唇微勾,忍不住的輕輕冷笑,青蔥十指緊握成拳,又是個上一世的冤家。 如畫快步走進院中,她出門鬼混了半日,直至晌午才回來,心中有些發虛。 然而想到院里這個徒掛虛名的大少奶奶,她懸著的心不禁又放了下來。 不是她如畫自負,她還真有幾分看不上這大少奶奶。什么江州第一美人,姜家的千金小姐,進門不到兩天的功夫就死了男人的。她這少奶奶的頭銜,還沒她如畫來的硬氣! 自打她嫁到顧家,每日只是待在屋里,見了誰都冷著一張臉,好似顧家人各個都欠了她八百吊錢似的!橫豎這少奶奶什么差事也沒有,她憑什么不能逛去? 這會子,她只怕又在屋里睡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