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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紅菱深知這小姑子性情倔強剛烈,這樣的人是最吃軟不吃硬的。上一世她在顧家,一人單打獨斗,過得好不辛苦,臨了還是草草送了性命。這一世,她可不能重蹈覆轍,能拉到身邊的人自然越多越好。 侯府的中饋如今在李姨娘手中,姜紅菱想要在侯府活的自在,自然要將這掌家大權捏在手中。如此,上房的勢力是必定要借的。畢竟,李姨娘既是顧文成的愛妾,又深得顧賈氏信賴,在侯府勢力極其深厚。只憑她一個剛過門的新媳婦,想要奪權,實在是難上加難。 姜紅菱想了些前塵舊事,卻聽顧婉細細說道:“多謝嫂嫂,只是點心吃多了,母親是要責罰的。” 姜紅菱微微一怔,便想起蘇氏不受顧文成喜愛,便將心思全放在一雙兒女身上,日常管教未免過于苛刻。當下,她笑道:“既是這樣,你以后想吃點心了,自管來嫂嫂這兒,嫂嫂必定不說出去。” 顧婉平日里被蘇氏管教極嚴,為求身段姿容,點心零食絕少吃到,聽了姜紅菱這話,既有點心能吃,又免了后顧之憂,心里自然高興。她上頭只有一個兄長,并無姐妹,兄妹相處自然不如姊妹親昵,三少爺與四姑娘都是李姨娘養的,二房那邊的堂哥堂妹也沒什么往來。這姜紅菱本就是自己的嫂嫂,待自己溫厚隨和,不禁心生親近之意,仿佛多了一位jiejie。 顧婉到底年歲尚小,孩子心性,心底想些什么便都現在了臉上,含笑應了下來,便纏著姜紅菱說動問西。 姑嫂兩個說了一會兒話,卻見如素進來說道:“李姨娘打發人送了二兩燕窩來。” 顧婉聽得“李姨娘”三字臉色立時拉了下來,姜紅菱問道:“打發了誰來?讓她進來吧。” 如素聞聲出去喊人,不多時便進來一名十二三歲、身著水藍色素面扣身衫子的小丫頭,年歲小小,卻已是姿色不俗。 姜紅菱立時便認出來,這是李姨娘房中的小丫頭,名叫霜兒。 這丫頭身份雖卑微,上一世卻還弄出了不大不小的一場風波。上一輩子,在她來顧家的第二年,李姨娘不知為些什么緣故,忽然將這丫頭賣了。為了此事,大老爺顧文成還同她好一場合氣,只說她對下人太過苛刻,忘了自己出身。彼時,李姨娘被顧文成這話氣的死去活來,生生兩日吃不下飯,鬧了許久才好起來。只是至始至終,姜紅菱也不知其中出了些什么故事。 霜兒年紀小,于這新來的大奶奶又不熟人,有些怯生生的,上來福了福身子,小聲說道:“奶奶好,我們姨奶奶打發我送了二兩燕窩來。我們姨奶奶說,大奶奶連日身子不好,她很是記掛,只是不得空閑來看,還望大奶奶見諒。” 姜紅菱笑了笑,說了一句:“姨娘倒是客氣。”說著,又佯裝不知這丫頭是誰,問了她年紀名姓,并家世等語。 霜兒一一答了,姜紅菱聽著倒與上一世并無出處,只是前世她不曾留意此人,卻不知原來這丫頭是人販子帶來的,家世父母等一無所知。 霜兒將燕窩送到,急于回去復命。姜紅菱賞了她兩塊點心,便打發了她去。 待這丫頭出門,顧婉鼻子里忽然哼了一聲,斜眼看著姜紅菱,輕輕說道:“嫂子要吃那燕窩么?” 姜紅菱正吩咐丫鬟將燕窩收好,忽然聽聞這一句,轉頭望去。卻見顧婉坐在炕沿上,兩只小手絞纏著一方手帕,清秀的小臉上一副別扭之態。她不覺一笑,問道:“難道婉姐兒要我把這燕窩丟出去么?” 顧婉臉上微微泛紅,囁嚅了一陣,忽然將嘴一撇,說道:“我就是不要嫂子吃她送來的燕窩,這母子三個都不是什么好人。李姨娘仗著父親寵愛,一門心思跟太太作對。顧婳jian懶饞滑,最壞不過,看我有什么好東西,必定要想法子搶過去,今兒還要搶我的石榴裙呢。顧忘苦更壞,兩只眼睛只能看見……看見……”話至此處,她忽然語塞,不知想起來了什么,臉紅更甚,再不言語。 姜紅菱看她說到一半,突然支吾不言,含笑問道:“只能看見什么?” 顧婉臉上紅白不定,又看嫂子正淺笑盈盈望著自己,銀牙一咬,索性說道:“只能看見女人!”話才出口,小臉便已通紅。 姜紅菱被她這言語逗樂了,她以往怎么不知道,這小姑子竟還有這樣有趣的一面。看著這豆蔻少女,臉紅過腮,氣鼓鼓的,倒比平日里那冷冰冰的樣子活泛可愛多了。 顧婉見嫂子笑,只當她不信,情急之下,跳下地來,走到姜紅菱跟前,扭股糖般扭著她胳臂,說道:“嫂子可不要不信,這些事情,合家大小都知道的。李姨娘那菡萏居里,但凡略平頭正臉一些的丫鬟,差不離都跟他沾過身。之前我奶娘的女兒清荷,也在菡萏居服侍,忽然一日被李姨娘攆了出去,只說她手腳不凈。奶娘也當清荷當真做了什么偷竊之事,領她回家好一頓責打。清荷這才說了,是被顧忘苦哄了身子,李姨娘容不下她,才叫奶媽把她領走。” 姜紅菱倒不知曾有此事,微微一怔,問道:“竟然出過這樣的事,難道就這樣算了不成?” 顧婉說道:“我也曾跟奶媽說過,不能白白叫清荷jiejie吃虧。然而她們畏懼顧忘苦是家中的三少爺,不敢聲張,就當吃了啞巴虧。” 姜紅菱面色微沉,默然不語。她在這大宅門里過了一世,豈有不知這里的污穢?一個丫鬟的身子,又算得了什么!倘或當真鬧出來,只怕反倒要被這母子咬上一口,說她癡心妄想,狐媚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