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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阮月微與趙清暉雖是表親, 但算不上親近,他們相差年歲既遠,阮月微又在太后宮中長大, 兩人一年到頭見不到幾回, 也就是婚喪嫁娶和拜年時打個照面。 這少年有從娘胎里帶出的弱癥,生得蒼白羸弱, 臉又尖又瘦,偏生一雙眼睛卻很大,眼睛黑得看不見瞳仁,看人時定定的, 像是兩口幽深的古井,冒著股陰寒氣。 阮月微擅長和孩子打交道,對這個病怏怏的世子表弟也不吝嗇她的關懷,一兩次后, 他便總是跟著她。 但只要她周圍還有別的兄弟姐妹, 他便站得遠遠的,從來不同他們一起玩, 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阮月微那時候沒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回, 他們家有宴席,親戚們來做客,來了很多孩子, 趙清暉也在其中。 孩子一多, 她便顧不上這個古怪的表弟,他照舊在一旁看著不說話。 客人走后,她發現自己養了三年的金絲雀,被擰斷脖子扔在院中的海棠樹下。 她不知道是誰做的, 但隱隱約約感到和趙清暉脫不了干系。 自那以后她便有些怵他,總是有意躲著他,他還是陰魂不散地跟著她。后來他漸漸長大,懂事了,才開始收斂一些。但阮月微有時候不經意地瞥過去,總是會發現他又在看她。 以前阮月微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像被一條毒蛇盯上,即便知道這蛇并不想傷害你,可被他挨近、纏上,實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但她剛在桓煊那里受了打擊,竟破天荒覺得這眼神也沒那么討厭了。何況他雖古怪,卻是武安公府的世子,武安公可是有實權的,不像他們寧遠侯府一年不如一年,阮太后薨后 她沖他笑了笑:“表弟怎么在這里?不去水邊流觴?” “我是專程在這里等表姊的。”趙清暉盡力克制,可目光中還是流露出貪婪。 阮月微有些害怕,向疏竹身邊靠了靠,勉強笑道:“表弟有什么事么?” 趙清暉道:“上回家里宴客,我見表姊似有不豫,當時不便相問,心里一直記掛著,便想著尋個機會問問表姊,近來過得可好?” 阮月微見他不似以前那般不近人情,也沒什么逾矩之舉,頓時暗暗松了一口氣。 又想到這世上終究還有人關心她,只從她神色中便看出她郁郁,千方百計找機會相問,這么一比,桓煊更顯得涼薄。 想到桓煊,她的眼眶便泛起紅來,但她還是將淚意憋回去,笑著道:“有勞表弟掛懷,我并不什么不豫。” 趙清暉上前半步:“表姊別騙我,我知你最會委屈自己遷就旁人,可是在宮里受了什么氣?” 阮月微嚇了一跳,四下里張望,生怕有旁人聽見。 趙清暉一笑:“表姊不必驚慌,這里只有一條路通向外面,我已叫人在那里守著,有人走近不會不知。” 頓了頓,斂容道:“我來找表姊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問問有什么我能幫上忙的。” 阮月微心下稍安:“太子殿下待我極好。” 太子待她不能說不好,雖然近來因為朝中的事心煩意亂,待她不如剛成婚時那么體貼入微,但一個月中還是有一大半宿在她院中,有什么好東西也都緊著她。 她對桓煊生出那種心思,偶爾也覺愧對太子,但人心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她只是把這份情意放在心中作個念想,又不是當真要做什么。這么一想,也就釋然了。 趙清暉眨了眨眼睛,他的睫毛很長,眼睛的形狀也漂亮,只是鑲在這張臉上不太合適,人偶般怪異。 “不是因為太子,那便是齊王的緣故了?”他幽幽道。 阮月微不由大駭,臉色煞白:“表弟慎言!” 趙清暉歪了歪頭,那雙眼睛睜得更大,里面滿是困惑:“表姊為何驚懼?我只是聽見一些關于齊王的傳聞,料想表姊會不高興。” 阮月微道:“什么傳聞?” 趙清暉道:“聽人說齊王養了個外宅婦,樣貌卻是比著表姊找的……” 隱秘的心思并未叫人看破,阮月微松了一口氣,隨即又蹙起雙眉:“那事……已傳開了?” 趙清暉沉著臉點點頭。其實知道此事的人只有寥寥幾個,他一直關注著桓煊才知道的。 阮月微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咬著嘴唇不知說什么好。 “那女人留在長安城中一日,阿姊便要遭人非議,”趙清暉眼中閃過陰鷙之色,“我真是替阿姊不值。” 阮月微淚盈于睫,強忍住道:“那是齊王自己的事,與我無關,由他們說去吧。” “我可以幫阿姊,”趙清暉道,“我已查過那女子的身份,只是個貧賤的孤女,我可以……” 阮月微心頭一突,腦海中莫名閃過那只斷了脖子的金絲雀,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制止他說下去:“表弟切莫胡言亂語!” “表姊放心,我不會要她性命,”趙清暉道,“只是讓她不能留在京城礙你眼而已。” 阮月微心里微微一動,不過立即清醒過來,正色道:“你趁早將這念頭打消,切不可去惹齊王!” 頓了頓,放緩了語氣:“我知你為我著想,但齊王不比旁人,你這么做只會招來禍端。” 趙清暉凝注她一會兒,這才緩緩道:“好,表姊若是哪天改了主意,只要一句話。你知道,我什么事都愿意替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