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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來,還是不該來。 該插手,還是不該插手。 他闔著眼,靜靜地站在附近巷口,想了許久。 終究還是步入了花椒樓里,想著索性看一眼。卻沒想到看到方才那一幕。 那一瞬間,俞峻竟然說不上來自己的感受,破天荒地的,難得有些微惱了。 不知惱的是自己,還是對方,亦或者是張幼雙。 明明自小便被教之尚德不尚力,卻在那一瞬間心浮氣躁,恃力動了手。 白皙的單薄的眼皮落了下來,覆蓋住了烏黑的瞳仁。 俞峻頓了片刻,忽然平靜地說,“先生孤兒寡母,處事艱難,日后若再遇上這種事,不妨同我說,我……” “……會照顧?!?/br> 張幼雙徹底呆住了,不禁呆住了,還受到了點兒驚嚇。 什么叫“照顧”?是她所認為的那個照顧嗎?! 可是見俞峻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又遲疑了?!罢疹櫣聝汗涯浮笔裁吹?,在古代已然是十分曖昧的話了吧? 張幼雙此時心里跟吊了七八個水桶一樣,七上八下。她性格其實挺好強的,有時候犯驢勁兒,也不是那種被動等待的人。 所以,在這種不明不白的情況下。 深吸了一口氣,張幼雙她決定主動出擊,打斷了俞峻的話,追問道:“照顧,是哪種層面上的照顧?” 旋即,她就難得看到了俞峻吃驚的神情。 俞峻微微睜大了眼,瞳孔顯而易見地放大。 “……” 但這一瞬的吃驚轉瞬即逝,很快俞峻又平靜了下來,垂眸低聲道:“若先生再遇上這等無法回絕的事,不妨找我,某雖不才,當年為官之時,卻有些門路?!?/br> 張幼雙緊緊盯著俞峻,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傾著,問:“僅僅如此嗎?” 俞峻被她看得皺起了眉,“生活中大事小事,若有困難之處,也可一應找我。” 張幼雙說不清自己是失望還是什么,內心五味雜陳,收回前傾的身子,吐出一口濁氣,繼續不依不饒地問:“……那我能問問先生是以什么心情說出這種話的?或者說什么身份?” 都是成年男女了,就算再遲鈍,這個時候張幼雙都覺察出來不對勁了。 如果說前幾天晚上那句喜歡“賢惠”的女人,讓她深覺沒有了可能性。 但今天這一擁,卻讓張幼雙再度燃起了熊熊的希望! 她已經不是高中生了!人生在世,碰到喜歡的人多不容易,就應該主動出擊!不成她也不虧!成了就是賺到了! “……” 于是,張幼雙醞釀了一下,接著道:“男女授受不親先生比我更清楚吧?” 甫一開口,男人身子一僵,面色微不可察地一白。 張幼雙又道:“我知道先生是好意,但是……人有親疏遠近,這種事我不想拿來麻煩與我僅僅只是同僚關系的,先生。” “那么,話說回來,先生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情,才說出這種話的?同情?” 張幼雙抬起臉,步步緊逼道。 “如果是同情,我不需要同情?!?/br> “山長對于書院夫子的好意?這已然越界了?!?/br> 在她步步緊逼之下,俞峻難得露出了細微的慌亂,但很快他卻不避她了。 那雙黑到幾乎靛藍的眸子靜靜地,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良久才主動道歉,“是我逾越孟浪了?!?/br> 說不緊張是假的,張幼雙緊張得眼前幾乎發昏,不知道是什么支撐她一口氣說完。 既然要說,那就說個徹底。 “還有一點,我必須讓先生知曉。我不知道先生是怎么看待我的,但我的目無禮教,可能、比先生所想的還要嚴重一點?!?/br> “衍兒是我未婚先孕生下來的孩子。” “我不是先生心目中需要照顧的孤兒寡母。” “……衍兒生父是個陌生人,一個連我都不知道叫什么的陌生人。一夜的露水情緣,僅此而已?!?/br> 說出來了。 張幼雙如釋負重地松了口氣。 果不其然看到她這話一說出口,俞峻怔住了,靜靜凝視著她的目光隱隱有了波動。 “所以這樣的我,先生還要照顧嗎?” 她大腦一熱究竟都說了些什么??! 俞巨巨這個古代直男喜歡的本來就是賢惠善良的大和撫子型的,她這么一說,無疑于是自己給自己宣判了死刑了吧??! 她幾乎都能想象出對方會是什么反應了。 好歹是個正統的儒家士大夫,一夜情什么的還是太刺激了。 然而,出乎張幼雙意料的是。 俞峻并沒有表露出多大的情緒波動來,他幾乎靛藍的黑眸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好似對剛才的話無動于衷。 “……是么?” 低聲喃喃道:“那正好?!?/br> “什么?”張幼雙困惑。 什么正好?? 面前的男人卻好像松了口氣,嘴角露出個很淡的,有些安心的笑容,原本白皙冷峭的臉,因為這一笑,卻好像春風化雨。 張幼雙怔愣在原地。 沒有言語能夠形容這一很淡很淺的一笑,帶給她的震撼。 目視著她,男人秀眉微蹙,收了笑顏,幾乎是審慎地開了口。 “先生方才的問題,我如今能給予答案了。若先生不介意,我會照顧先生與衍兒,以衍兒生父的身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