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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輕重合宜謂之權,自共學適道以至于立,亦云可矣。顧遂能事事皆合于義焉? ……” 不知不覺間,日頭已然西斜。 此時場中也有幾個人站起身,提前去交卷,為的,就是希望知縣能當堂面試,在這么多應試的學生中能刷個臉,脫穎而出。 若文章寫得不錯,知縣還會問你幾個問題,答得好了,當場就錄了。 約莫三四點的時候放了頭牌,張衍拿起草稿紙連同試卷一起去交。 少年文質彬彬,容貌甚佳,氣靜神恬。 趙敏博不由多看面前這少年一眼,又去看他寫的這張卷子。 這兩篇文章都寫得尤其穩重,洋洋灑灑,蔚然通古。第二篇文章其實十分難做。不過短短一句話,就分了四個部分。 第一個部分是共學,第二個部分是適道,第三個部分是與立,第四個部分是與權。 從前一個叫淳于髡的“杠精”,針對孟子他老人家提出了個十分著名的假設,那就是“你女朋友和你媽掉水里先救誰”—— 咳咳,走錯片場了! 是“你嫂子掉水里你到底救不救”! 孟子巨巨說:“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權也。” 孟子巨巨果斷表示,嫂嫂溺水了不救那就是畜生! 人命關天好么!在禮與生命不能兩全之時,孟子巨巨果斷尊重了個體的生命價值。 對于與權這部分,張衍也作出了論述。《論語》曰,“立于禮”,然處非常變局,則待權其事之輕重 當然“權變”這個詞也不是萬金油,就好比你節cao都已經盡碎了,還理直氣壯地扯著“權變”的大旗給自己找借口,這無異于在耍流氓 (ノ=Д=)ノ ┻━┻ 張衍同時指出“借口適時達變,自謂能權,而或近于小人之無忌憚”。 沒有堅定的原則就開始借口“達變”,相當于洪氏所注解的“未能立而言權,猶人未能立而欲行,鮮不撲也”。 縱觀全文,作者旁征博引,諸子注疏信手拈來,令人耳目一新,讀起來驚喜連連。 看得趙敏博是不止圈點,連連點頭贊嘆,以他看來這篇文章足以點了案首! 再去看面前的少年。 ……生得有點兒眼熟是怎么回事? 趙敏博和藹地問:“你幾歲了?” 張衍不卑不亢道:“學生今年十四。” 十四?! 趙敏博愣了一愣。 “你先生是誰?” 張衍道:“家師張幼雙。” ……張幼雙?這不是上回來縣衙里那個姑娘? 俞峻的好友? 難怪如此……能得俞危甫一句好友相稱,又能在九皋書院教書,想來也是有真才實學的。 無怪乎能教出這樣的學生! 趙敏博點點頭。 “你是九皋書院的學生?” “正是。” 趙敏博莞爾一笑,擱了試卷,“回家快去讀書罷,這一次你準是進了的。” 張衍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之后陸陸續續又有王希禮等幾個明道齋的學生交了卷。 趙敏博無一例外的都隨看隨點,問了幾個問題。 諸如幾歲了,你先生是誰。 如果說張衍答張幼雙的時候,趙敏博還并不怎么驚訝。畢竟那少年看著是個伶俐人,師生之間,先生固然重要,這學生的天資也占了尤其重的一部分的。 可當這些少年不約而同都恭聲道“家師張幼雙”的時候,趙敏博是徹徹底底懵了。 他是不是聽錯了?? 這些少年卷子那是一個個寫得尤為工整漂亮,他當堂都取中了。 面前這少年尖下巴、薄嘴唇,面色有些蒼白。 放眼望去,這些卷子里,就他和張衍寫得最漂亮巧妙,張衍卻要略勝一籌。 看著面前的少年,趙敏博心里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先生是誰?” 王希禮恭聲道:“家師是九皋書院的張幼雙。” 趙敏博:“……!!!” 冷汗瞬間就滑落了下來。 這怎有可能!! 怎么他取中的一個個都是張幼雙的學生? 這恐怖的取中率,就不是學生的天資所能決定的了,這儼然是老師教得好! 老實說,那回在縣衙里碰上的時候,他也沒仔細留意,只模糊記得是個矮個子的,圓臉的姑娘。看著干干凈凈,清秀可人,并不十分突出。 王希禮這簡簡單單一句話,讓趙敏博立刻就破防了。 這位老者勉強地笑了笑,鼓勵了他兩句。 整個人心態崩了。 這樣下去,他就不好當堂再錄了。畢竟他與俞危甫的關系擺在這兒……難保不被人在背后點點搠搠,說他徇私。 不過錄還是要錄的……只不過要回頭再錄。 學生們苦讀了這么多年,總不能因為他怕流言蜚語讓人家這一腔努力付諸東流了吧? 就在這時,有一個黑皮膚的少年走上前交卷,請求趙敏博面試。 趙敏博接了卷子,圈點了一番,暗道了一聲好。 頗有些PTSD的,試探著問了一句:“你先生是誰?” 這少年撓了撓頭,露出個大白牙笑道,“回縣老爺的話,家師張幼雙。” 趙敏博:“……”他之前怎么就沒看出這姑娘這么能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