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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自落座之后,有胥吏來來往往的巡場,送熱水,又有考生陸續入場。 等人都到齊了,考棚緩緩關閉,擊云板宣告著考試正式開始! 大梁的縣試只試一場,作八股文兩篇。 胥吏舉著試題在考生間來回走動。 第一道題是:谷與魚鱉勝用 祝保才微微愕然。 這又叫張嬸子猜中了! 考的果然有一道小題。 張幼雙說考試都有規律可循,就比如鄉試、會試每年都必須從《論語》、《孟子》中出一道,這是每年必考的!而剩下來的那一道,就從《大學》或者《中庸》里面選。 《中庸》的概率又高于《大學》。 這或許也是因為大學不過五千四百七十四字之故。 縣試雖然自由度很高,但大抵還是脫不開科舉的大環境! 在此之前,張幼雙就一直訓練他們小題,所謂小題也就是之前她講過的割裂經文的,包括截搭題在內的題目。鄉試、會試這種正經的大典并不常用,主要還是考仁義、君臣、施政這些大的方向。 而縣試這種童子試,選小題則多有啟發、開拓思維的意思。 這個時候,明道齋的少年們又油然而生出了一股優越之感。 想他們從前天天做小題都快做吐了有沒有! 于是就按之前張幼雙訓練的那樣,揚長避短,發揮各自在理法辭氣這些方面的長處。 當真是有條不紊,胸有成竹!下筆如有神! 王希禮望著卷子,倒是沒著急寫,而是微微愣神。 原來不知不覺之中,張幼雙的影響已經如此深遠。 這縣試竟都叫她給猜中了!可她明明是個女人,絕無機會參加科舉的機會。 她是如何知道這么多的?! 張衍扭頭看了左右的同窗一眼,目光盈盈。 雖然娘沒機會參加科考,但如今,他卻覺得這考場上無一不是張幼雙。 他們就是她意志的繼承! 這兩道文題都不難。在明道齋的這些天,在俞先生的教導下,他于科場作文上又增了不少心得體會,學到了許多娘之前沒教過的東西。 微微閉上眼。 張衍心知。這次考試對自己而言很重要。 望著空白的卷面和稿紙,張衍深呼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進入狀態。 這道“谷與魚鱉勝用”,出自《孟子·寡人之于國也》 這道題就截取自后世學生們都眼熟的一句話“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谷與魚鱉不可勝食,材木不可勝用,是使民養生喪死無憾也。養生喪死無憾,王道之始也。” 再睜眼時,張衍心情確實已平復了不少,沒有耽擱,他手腕不停,筆尖流瀉出一串端正的楷書。 反復在稿紙上斟酌了許久,卻沒著急往卷面上謄抄,幾句話在口中翻來覆去地嚼了幾遍,確定用詞的確無礙,才扯了卷子,落下一筆。 “推物阜之效,可實按諸實用間矣。” 自然之利有限,而用之無度,必山窮水盡,山無樹河無魚,民無以聊生。為人君者,當讀孔孟之書,當行仁政。 …… 所謂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在此刻得到了最好的體現。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啊——嚏!” 擱下了筆,王希禮嫌惡地往后讓了讓,忍不住看了前面的考生一眼。 對方佝僂著腰,在寒風中被凍得瑟瑟發抖,噴嚏連天。 王希禮他一向體弱,許是跑了一年多的cao,身子骨也扎實了不少,坐在寒風中,竟然倒也沒怎么覺得氣虛體弱了。 與之相反的是周圍的其他學生們,平日里一門心思撲在了舉業上,視舉業為唯一的正途,鮮少運動。 寒風中坐一整天,不少人已然被凍成了呆逼,體虛者紛紛打起了噴嚏,更有甚者還流出了鼻涕。 打噴嚏、擤鼻涕的聲音不絕于耳。 這副模樣,哪里想到會是日后的秀才、舉人老爺。 兩道題考一天,時間足夠充裕。 待到中午時分,明道齋的學生們便拿出了長耳竹籃里預備的吃食。 這也是張幼雙提前準備好的,多是些便于攜帶的糕點,什么紅糖小饅頭、棗泥糕…… 大腦在這種高速運轉的情況下,更需要及時地補充糖分和熱量。 問皂吏要了熱水,明道齋的少年們一邊咬了一口香甜軟糯的糕點,一邊一口熱水下肚,胃里暖洋洋的,精神又振作了不少。 這第二道題,題目為“子曰可以共學 一章”。 這道題出自《論語·子罕》,原文是: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 有人和他共同向學,但未必和他共同向道。有人可和他共同向道 ,但未必可和他共同強立不變。有人可和他共同強立不變,但未必可和他共同權衡輕重。 這道題題目復雜,包涵的東西多,十分難寫。 漢儒以反經合道為權,所謂反經合道就是指雖違背常道,但仍合于義理 這一次張衍凝神看了又看,思索了許久,這才垂著眼鄭重其事地落了兩行字。 “圣人以精義望學者,而歷言其所至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