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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花水月》的廣受歡迎,非但是在年輕的學子讀書人群體間,上至各種鄉紳官老爺,下至走卒商販,這段時間談論的焦點無不都是《鏡花水月》。 “賣完了?” 伊洛書坊的主家,吳家的宅邸內,此時也不怎么平靜。 聽著管事的匯報,吳家老爺難得沉默了下來。 他是個頭發花白,眼眸深邃的老人,清瘦的容貌依稀可見年輕時的俊朗,與吳修齊足有六七分的相似。 “是。”那管事匍匐在地上,似有感觸地輕輕嘆了口氣,“這一幾天下來,眾人奔走相告,竟是全都買完了。” 頓了頓,管事遲疑道:“小郎那兒……不知老爺有什么打算?” 打算么? 吳老爺摩挲著腕間的佛珠,重重嘆了口氣。 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這一次吳朋義也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都考上舉人了卻不樂意繼續往后考,的確把他給氣得不輕,但仔細想想,友樂(吳朋義)他這個性子的確也不適合當官。 能打通門路,結交張幼雙、唐九疑這些奇人,也算他的本事了。 “算了,找個時間叫他回來吧。”吳老爺沉吟了一聲,又道,“還有張幼雙那兒,囑咐大郎多加留意,好生優待,回頭從我這兒再出一包銀子,金銀錢財什么的,盡量滿足她。” “寶晉堂若得了消息,定要對她動念想,這人不論如何都得給咱們書坊留住了。” 在這一批讀者中,卻有著最不同尋常的一部分人,不同于那些青年學子,也不同于湯鄉紳、邢掌柜、吳老爺等有頭有臉的人物。 夏日濃陰漸長,梅子初黃杏子漸肥。 越縣一處眾人心知肚明,卻又鮮少與人說道的“綠楊里”巷子深處,幾個穿著無袖紗羅上衫,下著撒花大紅綾裙的女人們,正三五成群,或下棋消磨著白日晝長,或聚在一起看話本。 她們云鬢半挽,鉛妝淡就,柳葉眉櫻桃口,輕輕裊裊的一朵桃花身子,嬌媚慵懶。 好奇的撐著下巴,美眸顧盼生輝,興致勃勃地說:“咦,這欣欣子是誰?寫得是我們的話本兒?怎么從未聽聞?” 簡而言之,越縣上上下下,不論哪個階層,都忍不住發出了靈魂深處的問題。 這個新冒出頭的“欣欣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是哪位大佬的馬甲小號?? 這廂,張幼雙剛回到家里,就又收到了伊洛書坊那兒送過來的信,何夏蘭幫她代收了。 讀者們給她寄信,一般是寄到伊洛書坊,再有伊洛書坊的伙計轉送到她這兒來。 咬著何夏蘭遞過來的,洗干凈的梨子,張幼雙一邊兒拆信,一邊兒往家里走。 一封是張貓貓寄過來的,說是書院沒幾天要舉辦文會,要請父母長輩過來觀禮。 這不就是古代版的家長會么?大梁,或者說九皋書院竟然這么時髦還折騰出了家長會? 將這封信收好,張幼雙繼續往下看,《鏡花水月》出版之后,寄給“欣欣子”和“三五先生”的信累在一塊兒,足足有拇指厚。 這些信不需要她篇篇都回復,只要挑幾篇回復回報粉絲就行,不過為了表示尊重,張幼雙一般都會認認真真全看完。 她看信的速度很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就已經看完了三篇。 “咔”鑰匙捅進鎖眼。 張幼雙在門前停住了腳步,目光不受控制地被面前這一封淡紅色的信給吸引了。 這封信在這厚厚的一沓信里顯得格外引人注目,信箋以花汁染成淡紅色,觸手竟如脂粉般細膩,殘留異香。 這一封信的來信地址顯示是“綠楊里”,就連張幼雙都知道這“綠楊里”其實就是越縣最有名的紅燈區。 第44章 作為越縣有名的紅燈區,綠楊里與普通的巷子幾乎沒什么區別。 不過種的楊柳多了些,枝條垂落,婆娑有聲,交織出如傘蓋般的綠色濃陰。 白墻青瓦,鱗次櫛比,周圍或是胭脂鋪、或是頭面鋪、金銀鋪、花朵鋪……熙熙攘攘,熱熱鬧鬧。 穿過一道狹小的、長滿了青苔的墻壁之間所留出的空隙,一路往前,就能看到一棟棟或三層、或二層的小樓。 它們看上去與普通的民居沒有任何區別,只在屋檐下掛著的大紅燈籠作為區分。 偶爾見到幾個姑娘,也和良家女沒什么不同,有些端著一盆水,正坐在院子里洗著烏黑的發。 只有進入這些民居之中才能發現端倪。 這些民居簡直是把空間利用發揮到了極致,二層的小樓被分割成了四層、五層。 第一層就是接客的大堂。 往上是妓|女們居住和接客的單間,只能容得下一張床、兩把凳子,一個梳妝臺,墻腳放著個夜壺。 空氣中散發著一股隱約的霉味兒,浮動著顯而易見的塵埃。 木樓梯一腳踩上去發出如同垂暮的老人一般痛苦、難耐的呻吟。 此時,二樓一間稍大的屋子里,床上團團坐了四五個妓|女,她們年紀都不大,最小的十五六歲,最大的二十多。 互相推搡著,笑得花枝亂顫,一齊將眼睛望向了最中間的孟屏兒。 “然后呢?然后阿紈與謝相公怎么樣了?” “謝相公有沒有看上阿紈,替她贖身?” 孟屏兒年紀最小,十五六歲,生得一張圓臉,鼻子下面,唇瓣上方有一顆細細的,小小的黑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