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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駙馬,真皇后 第3節

    老鴇終于笑不下去了,苦著臉追上來道:“哎呦小侯爺,今天言少爺身邊還有貴人,您就行行好,讓樓里的姑娘們先伺候您一陣,等言少爺那邊事了,我一定立刻跟他轉告,行嗎?”

    賀顧扭頭看她,狐疑道:“貴人?什么貴人?”

    老鴇左右為難,一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的樣子,賀顧不耐,從袖子里摸出一張銀票塞給她:“甭管什么貴人,你給我帶路,我現在就要見言定野,他要發氣自會尋我,不會帶累了你花月樓的生意。”

    老鴇果然沒扛住銀票的誘惑,終于不再攔了,乖乖帶著他上了三樓。

    賀顧正要問她是哪間,就聽到一個熟悉的笑聲從一間房里遠遠傳來。

    雖然嗓音要年輕的多,笑起來那個仿佛得了羊角風的勁兒卻和多年后一點沒差,賀顧暗自磨了磨后槽牙,心道原來當年自己在鳥不拉屎的承河郡吃草的時候,言定野這個王八羔子竟然天天就在窯子里泡著,無怪后來這個不爭氣的表弟會氣死了舅舅,鬧的姥姥姥爺白發人送黑發人,沒兩年也撒手人寰。

    他越想越火大,走上前去對著門抬腿就是一腳,賀顧習武多年,又是自小天生大力,一腳下去簡直山崩地裂,黃花梨木的房門幾乎被他踹的尸骨無存,房里正摟著姑娘喝花酒的一個圓臉少年和旁邊坐著的青衫文士都一臉震驚的看著他。

    那少年結結巴巴不可置信道:“表……表表表表哥?”

    賀顧看了看已經支離破碎的房門,轉頭對旁邊目瞪口呆的老鴇道:“門的錢可遣人上長陽侯府賬房去支,只說是我踹的就是了。”

    老鴇呆滯道:“好……好的。”

    賀顧轉身跨步進門,他每逼近一步,圓臉少年臉上的惶恐就多一分,等賀顧走到他面前面無表情的俯視著他的時候,言定野已經快嚇哭了。

    “你你你你……你干啥啊表哥?”他哆哆嗦嗦,“你不是……才剛從承河回來,不在家呆著來找我干嘛啊?”

    賀顧冷笑一聲:“怎么?我還不能找你言大少爺了?”

    賀顧來者不善,瞎子都能看出來,言定野懷里的姑娘十分有眼力見,跟縮骨功大成一樣飛快的麻溜從他懷里縮了出去,短短幾息功夫,房間里已經只剩下了賀顧、言定野和旁邊的青衫文士三人。

    賀顧一把拽住言定野的前襟,把他從擺滿了美酒珍饈的桌案后拎了起來。

    他雖然只是少年身形、還未曾完全長開,個頭也只算得上成年男子里中等,此刻拎著言定野卻宛如拎小雞崽一般,不費吹灰之力。

    言定野這下是真的要哭了:“不是表哥你干啥啊……我我我我也沒得罪你啊?”

    賀顧卻沒回答他,他轉頭看著那個青衫文士。

    這青衫人十分有眼力見,一看到賀顧扭頭過來,不等他言語,就站起身揖道:“既然是二位家事,在下就先不打擾了,暫且告辭。”

    也十分麻溜的跑路了。

    言定野欲哭無淚,看著他的背影無力的挽留:“誒!劉公子……你別……”

    劉公子下樓“蹬蹬蹬”的腳步聲遠遠傳來,顯得急促又無情。

    言定野:“……”

    他只能絕望的看向還拎著他,閻王一樣的表哥,苦著臉道:“哥……有話好好說,打人別打臉,你這是干啥,要不你先放我下來?”

    賀顧面無表情。

    “知道我為什么會在這嗎?”

    言定野心道我他媽哪兒知道,但這話他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只能可憐巴巴苦著臉說:“表哥是回京想我了嗎?”

    他也不知道賀顧這是干嘛了,他這趟前往承河郡以前,兩人還經常一起喝酒,雖然賀顧不愿意往這些花街柳巷來,但是卻也不怎么對他的愛好插手管教,今天卻忽然活像變了個人。

    剛才賀顧沖進門來那架勢,臉上那黑成鍋底的神色……言定野當即看的就是小腿肚子一軟,差點產生幻覺,以為來的不是表哥賀顧,而是他親爺爺言老將軍了。

    “我在這是因為……”賀顧一字一頓。“我他娘的用腳想都知道你不會在別的地方。”

    言定野:“……”

    言定野給自己壯了半天膽,終于鼓足勇氣弱弱的抗議了一句:“表哥你是不是在承河呆太久,我聽說那兒啥也沒有,你這就扭曲了,看我找樂子就拿我出氣。”

    賀顧聽得心頭火起,冷冷道:“你在這多久了?你多久不回家了?”

    “不是表哥你沒事兒吧?”言定野莫名其妙,“我爹我娘都不管我,我看你就是扭曲了……”

    “我扭曲?我犯得著嗎?你爹你娘不管你?你爹那是身子不好管不著你,有心無力,你仗著你娘心軟護著你,不把你做的這些破事告訴祖父,你就可勁兒的作是不是?”

    “言家就你一個嫡孫,你自己爛成泥,我都懶得管你,但回頭要是氣壞了你爹的身子,氣壞了外祖父的身子,我把你皮扒了你信不信言定野?”

    賀顧越說語氣越森冷,言定野被他瞪的莫名氣短了三分,縮了縮腦袋小聲道:“祖父他身子骨硬朗著呢……”

    賀顧伸手就在他屁股蛋子上一巴掌:“你還敢頂嘴是不是?”

    言定野嗷的叫了一嗓子,他表哥手勁兒大,盡管隔著衣服,這一巴掌也打的差點叫言定野一佛出竅二佛升天,他疼的呲牙咧嘴:“不頂了不頂了,表哥你別打我了!”

    賀顧勻了兩口氣,終于把被拎了半天的雞崽兒表弟放了下來,道:“回家跟你爹認錯去,以后不許再來這里。”

    言定野的臉頓時又苦了下來:“我也沒干嘛……我就是聽個曲兒……我……”

    然而賀小侯爺眼珠子一瞪,言定野到了嗓子眼的狡辯又給生生嚇得憋了回去。

    “回家,我送你回去。”

    言定野委屈巴巴看了賀顧一眼,道:“……喔。”

    兩兄弟離開房間,順著樓梯下去,這兩人都生的好,賀顧尤甚,此刻他一張俊俏面龐上帶了三分薄霜,更顯出挑,離開花月樓不免又惹了一群姐兒門眼波暗送,只可惜媚眼拋給瞎子看,賀小侯爺此刻滿腦子都是怎么整治這個不爭氣的表弟,哪有閑工夫看她們。

    言定野被賀顧押著,活像是被酷吏押去苦寒之地流放的囚犯,長街上人流如織,他卻覺得一顆心仿佛掉在三九天里,拔涼拔涼。

    一會回了家,如果真的要跟父親認錯……那他爹不就知道這一個月他都在窯子里泡著了……

    這不告訴他爹還好……告訴了恐怕真要氣出毛病來了,他正想轉臉跟賀顧討價還價,長街盡頭卻傳來一陣喧囂聲。

    賀顧的注意力也被遠處的人聲吸引了,他扭頭去看,遠遠就見到了打頭侍衛舉著的明黃色旗幟,上頭一個獵字,正迎風招展——

    這是宮里哪位出宮狩獵去了?

    賀顧還沒來得及細想,那邊的馬隊快馬馳著,幾個呼吸間功夫已經到了他們面前,行人遠遠見了,也都紛紛避讓。

    賀顧抬眼去看,只見一群人前呼后擁,正中間那匹膘肥體壯、通體油亮的黑色高頭大馬上跨著一抹明艷的紅——

    馬上的紅衣女子獵裝打扮,窄袖長靴,英姿颯颯。

    她面覆薄紗,露出的半張臉瑩白如玉、肌膚賽雪,她的眉不似尋常女子一般畫的彎彎細細如柳葉,反倒直來直去,眉尾輕輕上揚,形狀比起男子也無甚區別,只是稍細了些。

    但恰是這一副干凈利落的眉,反而襯的那雙本應含情帶俏的桃花眼脫去了所有媚意,只剩下九分高高在上的寒,和一捧凜冽如秋水的眸光。

    不知是不是巧合,馬上紅衣女子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恰好停在了賀顧身上,兩人目光短短相逢片刻,她很快便又淡淡然挪開了視線。

    賀小侯爺卻看的差點癡了,甚至連心跳都不由得漏了幾拍,然而等他回過神,馬隊卻已經絕塵而去。

    那一抹紅色,也再難尋覓。

    作者有話要說:

    想了一下,還是在作話解釋一下,關于長公主這個稱號,不感興趣可以直接跳下一章嗷!

    “東漢末年的蔡邕注解《史記·孝武本紀》時稱“帝女曰公主,儀比列侯。姊妹曰長公主,儀比諸侯王。”但事實上,就像日本內親王未必是皇女一樣,兩漢時期并非每位長公主都是皇帝姐妹。

    西漢時,漢文帝登基后立長子劉啟(即漢景帝)為太子,太子生母竇姬為皇后,長女劉嫖為長公主。漢武帝時,劉徹嫡女當利公主為衛長公主。由于西漢禮儀制度仍處在發展中,和東漢及之后歷代有所不同,一般認為,普通情況下,西漢封為長公主的皇女都是嫡長女,比如館陶長公主劉嫖和衛長公主,此外,皇帝也可封自己的姐妹為長公主,比如漢武帝的jiejie平陽長公主(在嫁給衛青之前,《史記》對平陽公主的記載從“公主”變成了“長公主”),和入宮撫養年幼的漢昭帝的大姐鄂邑蓋長公主(即蓋長公主)。”

    以上資料來源百度百科,本文的長公主指的就是皇帝的嫡長女,并不是皇帝的姐妹。

    第4章

    直到儀駕消失在長街盡頭,賀顧才默默轉回頭來。

    言定野“嘖”了一聲道:“昨日我才聽聞皇后娘娘鳳體抱恙,長公主這些日子在西山隨陛下圍獵,竟這么快就趕回汴京了,一片孝心真是日月可鑒啊。”

    賀顧沉默了一會,道:“剛才那位是長公主?”

    言定野湊過來八卦兮兮低聲道:“應當是的,陛下寵愛長公主殿下,年年出宮圍獵,帶著的就只有太子殿下和她,連二皇子殿下……陛下都不帶呢。”

    賀顧瞥他一眼:“你消息倒是靈通,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清楚得很啊。”

    言定野臉上小小得意:“畢竟我不像表哥你,常年跟隨姑父守在那鳥不拉屎的……咳,不說這個,不說這個了。”

    見賀顧表情逐漸有多云轉陰趨向,言定野連忙改口。

    “總之,我還是有些消息門道的……剛才那位劉公子,他可是……”他環顧了一下四周人來人往的長街,干咳一聲壓低聲音道,“表哥,此處不便,一會我再同你細說。”

    賀顧懶得聽他的八卦,抬手狠狠給了他一個腦瓜崩,道:“你有空關心宮里的貴人,怎么不知道好好關心關心你爹?你爹……”

    他頓了頓,想起舅舅言頌如今倒是還沒被診出肺癆來,一時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生氣。

    高興是高興他重生回了十六歲,或可尋得法子為舅舅好好調理身子,不至讓他患上肺癆這種要人性命的不治之癥,生氣卻又生氣親眼看到言定野這幅沒心肝的模樣,雖然上輩子他知道言定野氣死了舅舅,但那時他不在汴京,后來外祖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傷心之下雙雙辭世,他也沒能送他們最后一程,這事讓他一直耿耿于懷。

    而言定野自親爹和祖父母離世后,在汴京便再沒一個管的住他的親長了,言家也只剩下他一個守了寡的親娘,對他也早已失望,再也不管不顧,言定野終日被人戳脊梁骨,雖然自責卻悔之晚矣,逐漸一蹶不振。

    上一世等賀顧風塵仆仆的趕回汴京,見到的就是已經支離破碎的言家和終日只知借酒消愁、自我麻痹的表弟言定野了。

    賀顧想至此處,目色漸冷,心中暗道這輩子他要是不把言定野這個小畜生給掰回來,豈不白白辜負了老天讓他重活一回?

    言定野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覺得表兄賀顧看他的眼神涼颼颼的,直叫人心里發毛,他想起剛才的打算,咽了口唾沫,忍不住道:“那個啥……表哥,我爹和祖父都不知道我這個月都在花月樓的事……你看要不咱們打個商量,我以后不去了……你也別把這事兒告訴他們,否則本來他們不知道還好,知道了不更得生氣么?”

    賀顧拉著手里的馬韁繩,面無表情:“你便是這么忽悠舅母,一次又一次的縱容包庇你?”

    言定野:“……”

    “……哥,咱們就事論事,你先別扯別的,我說的不對嗎,現在要是告訴了……”

    他話音未落,不遠處傳來一個少年驚喜的呼聲:“爺!”

    賀顧抬頭去看,只見不遠處街市人群中,征野滿臉驚喜和焦急交織,正朝他揮手,他快步小跑過來,喘了口氣,道:“可算讓我找到您了。”

    賀顧皺眉道:“不是讓你在府里等我,我有事要辦,你來找我做什……”

    征野道:“不是我,是……”他喘氣不停,好容易才緩過來,“……是言老將軍和言老夫人來府上了,侯爺才叫我出來找您的。”

    賀顧不由得一愣,道:“外祖父和外祖母?他們怎么來了?”

    征野見到旁邊的言定野,也有些意外,道:“誒,表少爺既也在,正好也一起回去吧。”

    言家二老自上了年紀便很少再出門走動,言定野聽聞自家祖父祖母竟然大老遠去了長陽侯府,也有些意外,不過他很快回過了神,拼命擺手苦著臉道:“不了不了,我就不去了吧……我也沒跟你們府上提前遞拜貼,姑父剛剛回京我就貿然拜訪,恐怕打擾了他,這不太好……”

    只可惜他有心想跑,賀顧卻不可能放他,一把拽住了他后領子,嘴角勾起的一個溫柔淺笑,在言定野眼里十足不懷好意。

    “何必如此客氣,你我是表親兄弟,你來侯府用頓晚飯有什么大不了,也值得遞什么勞什子的拜貼?”

    “正好,外祖父外祖母也在,一會你還能跟著二老回將軍府。”

    言定野就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賀顧架了回去。

    三人回了長陽侯府,賀顧把馬疆交給小廝,拉著言定野剛進了二道門,就遠遠聽到正廳方向傳來一聲茶杯被人狠狠摔碎在地上的脆響,隱有人聲浮動,他心里浮起一層不好的預感,轉頭看了一眼征野,低聲道:“怎么回事?”

    征野也很茫然:“剛才言老將軍和老夫人只說上門來討杯茶吃,我走的時候看著他們和侯爺還和和氣氣,也不知怎么就摔上杯子了……”

    賀顧無語,只得拉著言定野加快腳步往正廳去,他想起來了,上輩子外祖父和外祖母似乎也替他到侯府來鬧過這么一通,只是沒什么成效不說,還平白挨了萬氏話里一頓綿里藏針的機鋒。

    言家人都是一脈相承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無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