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初戀
周卿洋縮在被窩里,眼睛直直定盯著天花板。昨天不想回家,就在父母家睡了。 “媽……我起來了。” 她起身套好羽絨服,靸起拖鞋走到飯桌旁坐下。桌上是父母散步后買回來的包子豆漿。 “洋洋,睡醒了嗎?” 周卿洋灌了兩口溫豆漿,點了點頭。 是醒著的,因為她昨晚根本就沒睡著。 早早地合眼醞釀睡意,就是無法把周林風的影像隔斷剪碎。掙扎到凌晨2點,她認命地放棄睡眠坐起來看視頻,從諷刺現代社會隱私盡失的紀錄片,到南美家庭倫理劇,再到四大滿貫賽事集錦,最后停在了一個國際街舞比賽上,然后眼眨不眨地看到了天亮。 午飯后,周卿洋和父母去附近公園逛了逛,坐在石凳上歇腳時,收到了周林風的消息。 周林風:什么時候過來? 她捏著手機望了望樹木枯枝,埋頭打字:要不我們…… 要不我們就別見面了? 最后還是沒這么說。不見周林風,她舍不得。只是暫時不知道怎么面對他。 周卿洋:我爸媽家里突然來親戚了,要不改天? 周林風當然是回好,即使她并沒有說改天是哪天。 冬日,一家叁口有關人生的漫長話題中,關于男友婚配的占比急劇上升。母親說,風宜長物放眼量,一個人是沒法兒永遠形單影只的,也許現在沒有需求,但等到真的有需求那天,可沒有那么多的人任君考量了。 人類的行為,出生長大離家,戀愛生養死亡,往往是由生理支配的。周卿洋體內的激素搭配,于最近形成一個前所未有的組合。不同于上次,周卿洋認認真真地聽取了母親的建議。 吃過晚飯,周卿洋開車回家。 到家后,往柔軟的沙發上重重一摔,她左手拿手機刷公眾號文章,右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薅著劉海。幾乎是24小時沒合過眼,也僅僅是有些疲倦。 但突然進來的兩條群消息讓她睜大了雙眼。 梁雪:兄弟們! 梁雪:我脫單了! 李子文:握草?!! 周卿洋馬上發起了群語音通話,被其他兩人毫不留情地掛斷。 梁雪在逛街,李子文在加班敲代碼,叁個人約好時間,家里蹲的周卿洋,說要等著梁雪事無巨細從實招來。 然后打開電視制造背景音,只是發呆,母親的話像魔音貫耳,一個人生活并不等同于自由,只是給自己增加了孤單的枷鎖。 那如果另一個人愿意和她分享生活,如果她……脫單了,就會自由嗎? 洗了把臉,周卿洋開了視頻。 叁個人隔著攝像頭傻笑了好一陣,是什么都不用說的默契。 “周卿洋,你圓潤了。”李子文摸著下巴。 一個很久不見的人對你體重的評價,基本都是真的。 “最近吃多了唄。”周卿洋的食指往梨渦懟了一下,“梁雪也胖了。” 李子文:“幸福肥。” 梁雪:“有點道理。” 周卿洋:“別廢話,趕緊說。” 梁雪在南方沿海城市當中學數學老師,脫單對象是同校一位物理老師,也是應屆進去的,年齡相仿。另外兩個人就相識到在相戀的經過,展開了深入問詢。 梁雪全答完之后,伸了個攔腰仰在椅子上,“我以前的事情他也知道,我也沒想到會和他在一起,突然就聊出感情了,反正……我挺喜歡他。” 周卿洋舉著手機大笑,梁雪感情生活一樣不順利,看到對方這幅幸福的模樣,周卿洋也跟著開心。 各類話題聊了個透,叁個人工作地點天各一方,平時都很忙,很久沒有這樣輕松地說過話。 周卿洋的煩悶暫時消散,似乎能夠從局外人的視角去描述問題。 “誒,我和你們說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她揉了揉鼻子:“我們公司請了個街舞老師來排年會節目,你們知道是誰嗎……” 梁雪:“誰啊?” 李子文:“我們仨都認識?” 周卿洋縮小答案池,“都認識,我們高中同學,我轉學前,14班的。” 梁雪和李子文說了幾個周卿洋早就忘掉的名字。 “都不是,再猜。” 梁雪沉默了一陣,突然說:“難道是周林風?” 得知自己猜對后,梁雪嘿嘿笑。 李子文先是回憶一陣,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搖頭晃腦地說:“你倆可真是孽緣,孽緣啊。” 梁雪:“我都快忘了周林風長什么樣了。” “你們等等啊。”周卿洋說完便去翻周林風朋友圈,劃了兩下就鎖定了一個視頻,是舞社的廣告,他本人出境,她轉到了群里。 “他現在怎么這么帥……”李子文說,“周林風還有這特長?” “他是不是會跳舞來著?”梁雪說。 “我也覺得有點印象……”李子文說:“我知道了!是高二迎新晚會吧,他就上去跳了個街舞。” “……噢對對記起來了!”梁雪一拍腦門兒,“跳了那個叫什么來著……鎖舞!” 周卿洋滑著已經看過無數遍的周林風朋友圈,聽到這話,十分惋惜。 梁雪突然幽幽地放低聲音:“洋洋,你倆朋友圈都加上了。” “嗯。” 梁雪笑:“怎么樣,往事如煙了沒,要不要再續前緣?” 周卿洋盤起腿,耷拉著眼皮,好像在認真思考。 但沒有回答。 梁雪也不想再開玩笑了,默認了答案為否。 少女情思大家都有過,但十五六七的年紀,即使面對再好的朋友,也有些難以啟齒。周卿洋對周林風的想法,她們也只是大概知道。 而如今,都是談過不下一個男朋友的人了,早就可以從容面對過往,可能會唏噓感嘆,更多的是覺得尷尬好笑。在成年人共識中,這是一段無疾而終的“crush,正如大多數女生都會經歷的那樣。 “其實啊,我一直覺得跳街舞的男生很花,”李子文說,“雖然以偏概全不對,但只要跟潮流沾邊的,我都沒什么安全感。” “我也有這種感覺,”梁雪說:“這視頻里,周林風看上去像談了不下20個女朋友。” 周卿洋心里一動,問:“周林風高中談過嗎?” “不知道啊,”李子文想了想:“你走之后我們不是分科了嗎,都不在一個班了,而且……嘿嘿,我們跟他又沒你們熟。” “他談過一個,”梁雪:“他女朋友就是我們班的。” “哇,什么時候的事?”李子文八卦道。 “就迎新晚會結束,我們班有一個女生開始猛追周林風。” “猛追?” “對,”梁雪撐著下巴回憶:“好像是送早餐送水什么的,現在想想真是女中豪杰,一中那種地方,膽子還那么大。” 李子文問:“那女生叫什么名字啊?” 梁雪想了半天擠出了一個名字,周卿洋和李子文都不認識。 “是從其它班分過來的,我也不熟。”梁雪說:“不過子文兒你應該見過,長得很高,很白,經常在走廊里站著。” 李子文搖搖頭,說太久遠了完全沒印象了。 梁雪:“他們高叁好像還在一起,后來不知道分手了沒。” 周卿洋默默地聽著。 時間線對上了,周林風高二交的女朋友,他的初戀,一個她不認識的同校女生。周林風沒有提過,她卻在梁雪這兒得到了答案。 周卿洋不會問梁雪,為什么當時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她。如果位置互換,她也不會告訴自己的好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