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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花jīng一族,在妖中還算是生生不息繁衍旺盛,顏淡想著他們這一族便是憑著族人的數量多少也能占山為王了,卻偏偏臣服于铘闌山主。 铘闌山主,萬妖臣服。 顏淡覺得這句話聽起來,實在很是氣勢非凡。可是再是有氣勢,他們堂堂花jīng,卻何必非要依附于別人?她雖然不像趙桓欽那樣有掌控六界的野心,可向別人屈服,未免也太丟臉面了。 你說,從外面看過去,松樹和竹子哪個牢固些?族長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問道。 應該是松吧。 確實是松樹,可是你看,每逢大雪天樹上壓滿積雪的時候,竹子每一回都會被壓彎了,而松樹卻挺得筆直,然而到頭來竹子沒有斷,可松樹卻折了枝椏,你說這是為什么? 顏淡怔了一怔:因為松不肯像竹子一樣變得彎曲。 族長抬手在桌子上一敲:在凡間也有句俗話,木獨秀于林,風必摧之,也是這個道理。铘闌山主現在有這個本事獨秀于萬妖之中,我們就要臣服。當妖也要會看qíng勢,明明知道硬擰著沒有好下場,何必還要硬著來?不就是彎一彎腰嘛。 顏淡頓時肅然起敬。 顏淡以為,不管是妖抑或凡人都可分為三類,人物、人才、人渣。 族長是個人才,趙桓欽是人渣,想來那素未謀面的铘闌山主該是個人物。 待到了入秋時分,顏淡開始很有些發愁。 她原本以后手臂上的尸斑過不了多久便會自己消退的,誰知到現在,非但沒有一點消退,反而多長出了一塊,再這樣下去,她定會變成天地間第一只長滿尸斑的花jīng。 這幾日,族長開始挑選出些美貌族人,打算送到铘闌山境給兩位山主大人當姬妾。這件事,每隔五十年必有一回,從不間斷。 那日顏淡正到族長家作客,只見他在箱子里摸了半天找出一只小巧錦盒,打開了給顏淡看:你來得正好,我想來想去不知該送什么過去,幸好突然想起還有這個壓箱底的好東西,你看怎么樣? 錦盒打開的那一瞬間,顏淡立刻聞到一股似蘭似麝的香味,頓覺通體舒泰:這看上去像是一顆丹藥。 族長點點頭,將錦盒蓋上:的確是顆丹藥,叫衍碧丹。當年我祖上還是用千種藥材煉制成的,驅除yīn氣,調養身子,都用得上。 驅除yīn氣?顏淡只覺得熱血沸騰,硬生生按捺住激動問:族長,你莫不是要把這顆丹藥送給铘闌山主? 是啊,金銀珠寶、酒器美人,這些東西便是加起來只怕也不如這一顆丹藥來得珍貴,我已經教人把衍碧丹寫在禮單上送去了。 顏淡沉吟著:既然禮單已經送出了,而她也是花jīng一族的,若是乘著現在把丹藥給私吞了,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不過等到族長把東西送出了手,她再去盜出衍碧丹,應該就不會連累到族人了罷? 她驀地站起身,身子微微前傾,緊張地問:族長,那兩位铘闌山主有沒有易女裝的怪癖?或者,是不是那種弱柳扶風、比女人還柔弱的那一種? 族長抹了抹汗:這、這種話可不是隨便亂說的無稽之談,無稽之談。 顏淡再將身子前傾一些:我想當山主的姬妾,你能不能順便把我一塊兒送掉? 族長摸著胡子,很有點不好開口:顏淡,其實據之前幾回兩位山主挑人的qíng狀來看,山主的喜好實在不是你這樣的。 顏淡左思右想,還是不死心:可是,可是這種事不試試看怎么知道?說不定現在山主口味變了想換其他的呢,總吃一盤菜也會有吃厭的時候嘛族長,你就讓我去,就算真的不行我再回來也是一樣的 族長被她磨得沒有辦法,最后只能點了點頭:你也好好去打點一下,免得站出去丟了我們花jīng族的臉。 于是,顏淡便和自己的族人遠赴铘闌山境。 臨行那一日,紫藤也就是族長的那個喜歡易紅妝的孫子,穿著一襲紫繡冰綃衣衫歡快地在顏淡面前轉了一圈,笑著說:你看我這身衣裳好不好看? 顏淡自覺已經把對他這種怪癖的厭惡表達得很明顯了,結果那只遲鈍的花jīng居然一點知覺都沒有,只得勉qiáng應了一句:還好吧 紫藤站在她面前,認認真真地說:我想你很快就會回來的,所以就不和你正經地道別了,你到铘闌山境千萬別這么兇,到時候得罪了山主那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顏淡露出一臉牙疼似的笑容:承蒙你吉言啊她飛快地出手,將紫藤身上那件紫繡冰綃衫子剝了下來,動作gān凈利落,微微笑著道:女子的衣裳可不是這么好穿的,你要穿,至少也該知道什么時候要一下子就能脫下來,什么時候要怎么也脫下不來,懂么。她這一手還是在戲班子里學成的,剛開始時候沒有仙法,便是連自己的衣衫也穿不好,后來練得熟了,那些戲子剛下臺,她一眨眼功夫就能把對方的戲服給換下來。 紫藤扯著中衣,嘴巴張大成能塞進一只jī蛋的光景,喃喃自語:你原來有這種嗜好。 顏淡揉了揉太陽xué:我的嗜好再多,也沒有你的奇怪。好了,我真的要走了。 紫藤抱著外裳,沖她揮揮手:顏淡姊姊,祝你馬到功成,不,馬失前蹄。 顏淡這回不太想和他計較了。 這樣說來,她當真要為了衍碧丹去當什么山主的侍妾么?到現在為止,她連那兩位铘闌山主是什么樣的妖都不知道,不知道對方xing子如何,生得又是什么模樣。想來修為應該算是很高了,不知道會不會像族長一樣,看上去年紀很大閱歷很豐富,有一個锃亮的禿頭? 她看著同行的族人們,一個個都是千挑萬選的美人,她混在其中,根本不會引人注目。可是要得到衍碧丹,就得先接近山主,萬一山主對她看不上眼,她豈不是白白走了這一趟? 顏淡很苦惱。這一路上都一直盤算著怎么行事,最后一舉盜得衍碧丹。得手之后,要怎么善后也是件大難事。但是她覺得,盜取了這珍貴丹藥后,絕對不能立刻逃跑的,這樣的舉動無異于此地無銀三百兩。 可是不管她把整個經過盤算得多么細致,擺在眼前的最重要的一個難題始終還是不能解決:她該是怎么不動聲色且含蓄地討得山主的喜歡呢? 铘闌山主 铘闌山境是大片山巒中的一個四季溫暖合宜的山谷,身處山谷中,遙遙可見铘闌主峰,上面終年覆蓋皚皚白雪,恍然讓人產生一種四季倒錯的錯覺。 顏淡和其他族人所懷目的大相徑庭。初到了铘闌山境那幾日,山主未曾見他們,族人們便忙著修飾容顏對鏡梳妝,顏淡卻到處走走,盤算下一步如何行事。 铘闌山境外排布著陣法結界,就連山主住處也有很高明的結界,這無疑給她增添了不少麻煩。當年在天庭之上,她學的東西既多又雜,卻獨獨漏掉了數術玄學,對于排列陣法結界這種又麻煩又難學的雜學一竅不通。看來唯今之計,只有讓山主看上了選為姬妾,才能隨意進出山主的住處。 顏淡不由自主嘆了口氣,妖生得美貌的本來就多,他們花jīng一族美貌的更多,而她混在其中勉qiáng算得中人之姿。其實容貌本身并不是最重要的,長得普通卻風姿優美,那也會教人驚艷。但她有自知之明,自己那樣根本毫無風姿可言。 就算往好的方面想,那兩位山主兩人比較注重內在美而不看重外表,她也不知該怎么不失禮又淋漓盡致地表現出自己美好(?)的內在。 總而言之,現狀堪憂。 顏淡踱到湖邊,只見湖邊大石邊趴著一個小小的孩童,屁股后面的尾巴正輕輕拍打著背部,頭頂兩只毛茸茸的耳朵一動一動的,是個沒有完全化成人形的小láng妖。他一面撥著眼前的糖,一面辛苦地數著:一顆,兩顆,三顆,三顆三后面是五,五顆,五顆后面是 顏淡摸了摸衣囊,還好前些日子看著同族買蜜餞糖果,便也買了一小包,然而她心里想著事qíng根本就沒有吃零嘴的心qíng,這一小包糖就帶進了铘闌山境。 啊,五顆后面是六顆,六顆,七顆,八顆咦,怎么會只有八顆,明明其他人都分到十顆的,奇怪小láng妖晃著尾巴,自言自語著。 顏淡站在他身后,心里很郁結:這是誰家的孩子啊,怎么會養得這么笨?想來分糖的小妖怪們故意欺負他,少分了糖給他。 一定是我數錯了,再來數一遍!一顆,兩顆,三顆,五顆,六顆 顏淡終于忍不住了,走上前蹲在他身邊放柔了聲音說:哪,我來幫你數好不好?小láng妖看了她一眼,很是高興地猛點頭:好啊好啊! 顏淡伸手撥開一顆糖就數一個數字,待數到七時,糖已經沒有了,便拿出自己的那包來倒出三顆:一共十顆,現在對不對了? 小láng妖愣愣地看著她,奇道:可是這里明明有十一顆。 顏淡這才想起之前他數數從來沒有數過四,當下拿起一顆塞到他嘴里,笑瞇瞇地說:那現在是不是十顆了? 小láng妖美滋滋地把剩下的糖放進口袋里,抓了抓頭,又問:你是誰?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你啊。 顏淡心中無比郁悶,這到底是誰家養的孩子,不但笨還很遲鈍,這種事剛才不就應該問了嗎,怎么現在才想起來。可是她有求于對方,只能繼續笑瞇瞇地回答:我是剛來這里的,所以你沒見過我。 小láng妖愣愣地點點頭,隔了好一會兒才噢了一聲。 顏淡臉上的笑容已經有些僵了,繼續循循誘導:我有件很麻煩的事qíng想問你,你見過山主大人么? 小láng妖立刻笑得天真無邪:你要問我這個啊,這個我知道!嗯,山主大人,我每天都能見山主大人! 看來是問對人了,而且對方這樣遲鈍,就算套他的話,也不用什么技巧。顏淡支著頤,又問:那你知不知道山主大人喜歡什么樣的女子呢? 小láng妖傻傻地問:什么是喜歡? 顏淡頓時覺得想從這小鬼這里問話的自己真是十足的傻子,那山主大人平日對誰最好? 唔山主對我就很好,從來不罵我笨。啊,我真的很笨嗎?為什么總有人說我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