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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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重姒便借著半月不甚明亮的光,繞著院里走了圈,正屋、側室、東面書房,南面書屋,蒼松古柏,翠竹蘭木,都是四季常青的木種,清幽靜謐。 果真一個仆人都不在,也沒有點燈。 謝重姒不好大剌剌地推門入室,就坐在檐下階前,枕著蒼黑廊柱上的月光,邊把玩手中玉蟬邊等人。 等到昏昏欲睡時,終于聽到微不可查的腳步聲,和隱約的火光。 有人拿著油燈走近,似是不可置信,腳步倏然頓住。 謝重姒迷迷糊糊地睜眼,就見到五六步開外,提燈駐足的宣玨。 仍是寶藍官服,上繡孔雀祥紋,清雋的臉在月色下愈發冷冷清清,卻因眸中的驚喜而染上暖意。 宣玨確認般道:“殿下?” 謝重姒醒了盹,來了精神,起身將一直隨身拿著的桂花枝給他:“你家門口的花,僅存碩果,被我薅了下來。” 她笑得眉眼彎彎:“借花獻佛咯。” 桂香縈繞,宣玨下意識地接過花枝,問道:“……沒走么?” 方才回府,兄長語氣冰涼地懟了他一頓,說他若是再早上大半時辰,能趕上爾玉離去—— 本是有幾分懊悔,沒料到她還在。 像是失落后復又驚喜,山窮水復后柳暗花又明。 “沒呀,我大遠跑來,就吃頓飯回去呀?”待宣玨接過花枝,謝重姒鼻尖微動,皺眉道,“你喝酒了?” “嗯。”宣玨溫聲道,推開主屋的門,“還是漓江那批人找我,喝了點酒。進來坐么?” 主屋外室,也是素凈雅致擺設,屏風深梨木,無一絲艷色裝飾。 他不疾不徐地點燃桌上燭火,看了眼花枝,又看向“嗯”了聲落座、四處瞧看的謝重姒,緩緩問道:“除了桂花枝,殿下是不是還有什么要送?” “……”謝重姒就知道他還在念著,生無可戀地將折磨她十來天的玉蟬遞過,兩眼一閉,道,“喏,答應你的。” 就算那玉蟬真的有了點輪廓樣子,但也尚顯粗糙。 謝重姒只能無可奈何地捂臉道:“雕廢了十幾塊籽玉,勉強能看的。你若是盤玩就盤玩吧,畢竟玉料不錯,夠潤夠光滑。但行行好,給我留點面子——別佩戴這玩意。” 宣玨沒料到她真做了,有些愣怔,從她手里接過那仍舊有點四不像的蟬,輕輕道:“多謝殿下。” 當真顧及她面子般,順從應道:“是,不會佩的。” 他垂眸看去,同樣錦衣玉冠的謝重姒眉眼驕肆,忽然想抬手摘掉她發冠。 宣玨也的確這么做了,等謝重姒長發陡然披散垂肩,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干脆仗著酒意,圈著她訴委屈:“今兒六七個人,有朝官有富商,都在灌我酒。不喝還不行……不喜歡酒味。” 謝重姒才不信這人會放縱自己喝醉——特別是這種別人有求于他,而非他有求于人的場合。 最多沾幾點酒嘗鮮做樣子,更何況,他眼神清明。 清潤的眼里有淺淡笑意,款款溫柔。 她拍了拍仗“醉”行兇的宣玨,沒好氣地道:“行了,誰敢灌你酒呀?起來,別耍酒瘋。知道你沒醉。送完東西我要回宮,這個點,宮里都快落鎖了。” 宣玨定定地看她,輕聲道:“醉了。” 他嘆了口氣,在她耳邊低吟道:“讓我抱一小下吧。臣明日就要去漓江了,再回來估計也是明年。” 謝重姒一愣,“這么快。” 遲疑片刻,回抱住他,輕聲道:“要好好的。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和皇兄提,還有……萬事以你安危為上。” 宣玨俯首在她脖頸之間,能嗅到散下的長發清淡熏香味,眸底強壓的不安狂躁稍散了點,腦海里冒出一個念頭—— 就算是騙我的,也心甘情愿了。 第81章 瘋狂 (發個小瘋)你說,她會心疼么?…… 翌日, 冬月十五,宣玨西下漓江。 他走得不算急,甚至沿途路上, “不務正業”地賞景作詞。 入漓江后, 但凡秦氏邀約,酒筵歌席都來者不拒,十分溫和好說話—— 于是兩方好像達成了一致默契,你探查你的,我粉飾我的,明面上過得去就可, 到時候一合兩散,雙方都能過個好年。 臘月初九, 他慢悠悠地抵達漓江首府。 馬車里, 蘭木壓低聲和他說道:“主子, 如您所料,各地油田、礦業、工坊和農莊,一個月前和現今是兩個狀態,甚至有的地兒暫時停產, 打得名頭還是恰逢年節,給工人們放假。” “這不正好么。”宣玨撩起一角車簾,漓江的街道帶著風沙的臟黃, 塵埃在散漫, “最合適的時機, 借口都給他們找好了。” 蘭木對他這種“體貼”勁兒犯怵,知道溫言細語背后,定是高舉的屠刀,問他:“照您的想法, 楚家和齊家支援養的那幾支匪賊,卻是往這邊遷移了——您是想?” 謝策道目前政策尚顯平和,沒有斬草除根直接端掉氏族家底。 只不過齊楚兩家不敢變相圈養私兵了,那群山匪只能順勢往西。 宣玨:“再看。” 他頓了頓,放下車簾,遮住百民荒亂的漓江,續道:“看這批人態度何如,處事如何。” 當晚,仍舊是觥籌交錯。 宣玨對于這種推杯換盞適應良好,笑意淺淡從容,誠摯到根本不像虛與委蛇。 那漓江太守裴久心里一塊大石終是落了地,他邊給宣玨斟酒邊道:“哎!大人來。還以為你世家出身,多少有些古板不近人情,沒想到大人如此通情達理。您這舟車勞頓的,我第一天就把你請來,實在是因著長痛不如短痛,早點知道您態度早點解脫——我這心啊,總算落回肚子里咯。” 宣玨抬杯與他隔空一碰,一飲而盡,垂眸輕笑道:“要不是陛下年紀大了,糊涂又倔強,非得差使人來查民戶紛亂,誰想大過年的還要來跑一趟呢?” 這話說到裴久心坎了,他一拍大腿,道:“是啊!不過大人,要是您不急著回京,在漓江過年也是可以的。這里不比望都繁榮,但也別有風味。” 宣玨笑著應了。 心里卻道:風味?風里的人血味嗎? 這種應酬日子過了兩天,晚間蘭木來扣門,宣玨還以為是有要事稟告,道:“進。” 額頭有疤的青年快步走進,懷里還抱著只亂竄的黝黑鸞鳥,他頭大地道:“主、主子,這玩意兒一直在院子里飛來飛去,屬下就把它拿下來了。是……您的嗎?” “拿來看看。”宣玨倏地抬眸,放下眼線傳的密信,“木鸞飛鳥么?” “嗯對。” 接過那只木鳥,看著一模一樣的材質工藝,宣玨心跳漏了一瞬。按指停住撲閃的木翅,從鳥肚里,抽出了一封信……和一張寒山寺的護身符篆。 宣玨喃喃道:“不是不信佛嗎?” 又拆開信來看,向來灑脫欲飛的字跡,這次中規中矩了起來,是貴女都會寫的簪花小字,清秀中卻藏鋒帶銳。 只看見上面寫了三個字:“何時歸?” 隱約背后還有墨跡,宣玨翻過來一看。 指尖頓住,白皙的耳垂泛開淡紅。 后面也只有三個字,張牙舞爪:“想你了。” 蘭木在一旁窺他瞬間柔軟下來的神情,猜到是誰寄來的信了,識趣問道:“主子,可要回信?” 沒想到,宣玨搖了搖頭:“不必了。漓江礦多,磁石會擾亂鸞鳥亂飛,不可能從望都飛到漓江的。” 蘭木一驚:“那這是?” 宣玨笑了笑:“她說擔憂我安危,借了暗衛給我。應該是那群人就近放的。” 蘭木悚然,一是這一路奔波,他也自持武功不差,竟然未發覺遠遠綴著的暗衛。二是—— 蘭木忍不住皺眉問道:“您就不怕這是對您不放心,來監視的嗎?!保護人也不曉得吱個聲?!” “你這么說,有點兒怕。”宣玨順著他話,語氣卻不以為然,“對了,明日去各地視察,那邊潛伏也可以有動靜了。” 蘭木見說不動他,嘆了口氣轉身離去,沒看到宣玨陡然暗沉下的眸光。 宣玨修長的指節按在寫著六個字的紙上。 他其實,不止有點兒怕的。 蘭木都能聯想到的,他難免胡思亂想。更何況…… 爾玉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會肆無忌憚,會明目張膽,會三言兩語不離,恨不得天天宣諸于口。 而不是現在這樣。 無論她是同為重生也好,還是逢場作戲利用他也罷——這塊大石早日落地,他是生是死,也該有個定數。 臘月十六,年味漸濃。 “大人,這里是咱漓江的第一油礦和煤礦。這玩意咱們大齊不怎么用,基本是運往西梁,那邊婦人趕馬拉車都得用這,靠著咱們呢!”油礦主事唾沫星子橫飛,“礦上勞作五天,能休息兩天,工人下礦干活都看著太陽,天亮了才下礦,天黑了就上來,比起一個人包攬農田干活,算是享福哩。” 蘭木一旁面無表情地跟著,心想,放你娘的屁,明明是日夜勞作,肺癆死的、礦塌死的、勞累死的,數不勝數,尸體一月都能壘起一小土坡,享鬼門關的福才對! 但看向宣玨,他仍面色如常,看著轉軸鐵柵和下面勞作的rou|體凡胎,溫聲贊同:“不錯。” 這么連番視察四五輪下來,太平的假象一覽無余,可謂是盛世里百戶安康。 仿佛那些破碎和壓榨,都不復存在了一樣。 臘月二十三晚,外頭鞭炮聲也逐漸多了起來。 街道干凈而空曠,賣藝討飯和無家可歸的,都被驅逐到遠郊的荒野。 噼里啪啦亂作一團,掩映的蒼生像是在紅塵里隨波逐流。 宣玨終是有些倦怠,將收集的一攏證據一合,淡淡地吩咐:“臨近年關,多災亂、需鎮邪,是該給這群尸位素餐的,添點喜慶。懶得再看他們唱戲了——動手吧。” “……”蘭木遲疑,“按著計劃,不是等您回京,再殺這批人,將‘功勞’安在流躥賊匪身上嗎?” 宣玨指尖輕扣桌案,徐徐地道:“計劃有更,照做便是。” 蘭木被他風輕云淡的語氣里,壓抑的幾點煞氣給驚了一驚,連忙低頭應了。 當夜,三名負責礦業與田莊事宜的秦氏子弟被殺,身首分離,三顆頭顱掛在寫著“太平清明”的衙門匾額上,隨風呼啦呼啦搖晃。 第二日,又兩名非秦姓的其余氏族小官,尸陳于天立山下。天立山是官不管的匪寨山頭,一時之間,漓江嘩然。 紛亂嘩然一直到大年三十,都未結束——百官富商,人人提心吊膽。 只有百姓唏噓,青天大老爺靠不住,神佛也靠不住,最后還是那群仗義的匪賊,給他們申了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