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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徑自緬懷著,少清皺眉思忖。 那夜,我們徹夜長談,漫無目的的聊著。忘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結下的仇,把酒言歡。我不想去在乎,那樣會讓我失了最后的自尊,柳默靜不能再失!我只想過了今夜,往后不再見,或許總有一日定是能真的釋懷吧。 都醉了,我們便俯桌而睡,恍惚間,我仿佛感覺到他小心翼翼的抱起我,安置在g上。掖好被角,動作粗魯急躁的拼命撫去我額前濃密的發。 晨姨,瀟叔,不要!不要讓我一個人!不要我猛地掙坐起身,瞪大眼,大喘著氣,胸口隨之劇烈起伏。掙扎間甩開了裹在身上的被子,清冷稀薄的氣息讓我慢慢清醒,呼吸也總算調勻了。 我重重的嘆出氣,伸手拭去滿臉的濕潤,連自己都不知道那是汗水還是淚水。忽然而止的惡夢,讓我無端的惶恐。 正想的入神,月光下,一杯溫茶突然被送到面前。突然到讓我嚇的驚喊出聲:啊。 做什么那么杯弓蛇影。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摸樣,只依稀辯著那個熟悉的聲音,才定下心。我接過茶,恍神喝著,良久才開口問道:你還沒走? 看你一個人,不放心。少清拖了個凳子,在我身旁坐下,體貼的替我撫著背,這樣的回答聽起來很順其自然。 我沒說話,只是抱膝裹住被子,斜靠在墻邊,目光尋不找焦點,怔愣出神。他忍不住了,輕哼了好幾聲,依舊沒有換來我的側目,才吼道:晨姨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響亮的聲音仿佛積累了許久的怒氣瞬間爆發般,突至的吼聲嚇得我打了個哆嗦,緩緩轉過頭,伴著慘白的月光漫無目的地笑,輕啟唇,擲出回答:晨姨和瀟叔死了 少清睜大眼,只言一句我知道,便不敢置信的看著我,興許是因為沒有在我臉上尋到淚,我在笑,他擰著眉,分辨不出我究竟是喜是哀。 可是那些事可以jiāo給你的師兄們,jiāo給我來查,為什么要回來,不該回來的。猶豫許久,他起身坐上g沿,才感覺到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他順勢伸手拉過我,牢牢的鎖進了懷中,我沒有掙扎依舊定定的望著窗發呆,隨后聽到他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你總是這樣,倔qiáng的不肯軟弱。可是默靜,你終究只是個女人,為什么要把自己bī成這樣? 因為沒人保護我,所以我必須這樣來保護自己。我開口,虛弱的聲音,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你有我。他將頭擱在我的頭頂,輕聲一句。 我幾乎沒有片刻猶豫的回絕了:我不需要你。被傷一次是懵懂無知,若再被同一個人傷第二次,那就是笨! 不在乎你要不要,告訴我晨姨的事,我幫你。不要再接近劭王了,你不是他的對手。他說的很堅定,皺眉,不容拒絕。 我隨他一起皺起眉,卻是不同的滋味,警惕的問著:為什么? 當朝首富的名號不是好擔的,尤其是在國庫匱乏的現下。劭王需要夏侯家的所有,來擴充國庫。他說惜才,讓我考科舉放棄夏侯氏,便放過你,我不動聲色。中秋后,他捎人傳信,困我于王府,又約我去兜率寺,我去了。他說,可以輕而易舉的讓游怡凌波一舞撩撥龍心,同樣的臉,自也能讓皇上注意到你,或是他亦能隨口請旨要了你。我以為正因為你是我的妻,才惹來覬覦,所以我放手,讓你遠離皇城,回晨瀟酒莊,你適合那樣的無憂無慮,好歹還有晨姨和瀟叔護著你。可如今我無法不把晨姨的事和他聯系起來。 離霜降還有幾天? 這么突然又沒頭緒的問話,讓少清沒了方向,他傻傻回答:八日。 我怔了片刻,猛地起身,身著單衣匆忙拉起簾子,奔去隔間。少清不解的看著我,口吻滿是擔憂,似是怕我突然沖動般:你做什么? 出事了!我自顧自的邊研磨,邊回道。轉首才發現前幾日跟大師兄書信往來太匆忙,忘了把紙隔哪了:過來幫我研磨,快啊! 縱是好奇,他還是很聽話的起身度步上前,挽起衣袂,親自的替我研了起來。 片刻后,他看著我執筆,蘸著還很淡的墨,奮筆疾書下的字,忍不住詫異出聲:你送錯了貢酒! 我封好了信,開門喚來了小二,給了銀子,jiāo代好后,才放了些許心,垂頭解釋:那日離開我不想驚動師兄們,是趁夜偷偷離開酒莊的,太匆忙一個人又手忙腳亂的,拿錯了酒壇。都怪之前因為晨姨的事,大伙心qíng都不好,只顧著低頭釀酒。那些學徒們釀不來,就先學著晨瀟酒的封壇和上標,誰讓他們不分開放的,拿錯也不能怪我! 你少清舉著手,你了半天,見我已經懊惱的抬不起頭了,也不舍責怪。轉念一想,又覺著不對:貢酒的檢查那么嚴,你拿了空壇子進去早先都沒人發覺嗎? 我不知道,送酒時我跟那的姑姑聊了好久,姑姑就捎了侍衛們去查。他們還查了好久,都說沒事,早知道就不該跟那個姑姑聊! 姑姑?一群摸魚的侍衛!他咬牙,對于我口中不經意提到的姑姑甚是難解的模樣。我嬉笑著,一派輕松,反倒安慰起他了:沒事的,還有八日,快馬兼程趕來綽綽有余。 聞言后,少清稍稍放松下心神,輕點了下我的鼻尖,寵溺猶似的當日,到時可千萬別說是弄錯了,就說我多付了銀兩,怕酒不夠,又讓你送了些進宮。 恩。我笑著點頭,對于他一如既往不自知的觸碰沒動聲色。 有我在,天大的事我替你扛,你記著,千萬不要再接近劭王了。他替我披上衣裳,拉著我在炭爐旁坐下,告訴我晨姨的事。 我盈笑點頭,還是如從前一樣的嬌妻狀,始終,眼前這男人是唯一覽盡我溫柔的。漣漣翦眸,心底卻在諷笑,夏侯少清,我還能信你嗎? 長話短說,我很快就把自己知道的事全告訴了他。少清凝眸處忽然透著果斷的犀利,那是從前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這個男子給我的印象一直都是溫吞如,乍暖還寒。 這一夜我和他聊了很多,遙想從前若是我們能這樣毫無隱瞞,興許也不至于走到今日。天才蒙亮敲門聲就響起了,我以為會是掌柜的,門外的人卻著實讓我愣住了。 王爺我怔怔開口,劭王還是穿著昨日分別時的衣裳,俊容上添了幾分憔悴,側頭瞧見屋里正自在的少清時,臉色一白,沒多話,只望著我。氣氛很是尷尬,我無措的左右張望了會,端起笑臉,問向他:有事嗎? 晨姨的事有眉目了。 只悶聲一句,隱含著昭然若揭的怒氣,卻足夠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我綻開笑顏,讓開身子趕緊招呼:進屋說吧,外頭冷。 不必了,換身衣裳,我讓班泉在慶豐樓定了早膳,趕了那么久的路都沒見你好好吃頓飯,瞧你清瘦的。大公子若是不嫌棄,一起去 好啊。劭王的話還沒說完,連我都能聽出來,這不過是禮數上隨意的邀請。可少清卻應得慡快,徑自起身走到我身邊,挑眉望著劭王,那雙手似是不經意的攬上我的肩。沒有抗拒,我只是冷冷的,如同個局外人般,看著眼前這出戲。 而后,當我打點好一切,趕到慶豐樓時。正趕上早市,街上熱鬧的很,也讓我的心qíng緊隨有些雀躍。班泉恭謹的候著了,見我們來了,也沒多話只作揖安靜的坐在一旁。看向少清的眼神中,有不亞于劭王的挑釁。 班泉,你累不累,說正事。看出了我的不耐,劭王輕斥了聲。 王爺替柳姑娘查出了,帶走晨姨和瀟叔的人是憲王。與少清互瞪了良久,仿似累了,班泉才收回視線,沖我說著。 我皺眉,對于這個名號只覺得陌生,那是誰? 功臣。班泉舉杯,恍惚的qíng緒,吝嗇的只給了我兩個字。 招來我們三人一致的白眼,那么惜字如金,何苦還說這無用的廢話。幸是劭王替我解了惑:王叔是和先皇一起打下江山的,與先皇本不是親兄弟,只是攜手一起從糙莽拼到了天下,和我爹一樣。當年先皇的戰績最顯赫,次為我爹,接著便是憲王。先皇便說了句玩笑話,說是輪流坐皇帝,眾人推舉他,緊隨他會傳位給我,再由我傳給憲王的子孫,這般類推下去。為表誠意,賜了國姓左給兩位王爺。 但那不過只是玩笑,不能當真,儲君之位是在老皇帝親手立的遺詔。班泉補充,像是就怕人以為當今圣上明不正言不順似的,忠成這樣,讓我忍不住想鬧他:都說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今日這餐你來請,往后每回遇見都記著請我吃飯,瞧你那樣,想來皇上給你的俸祿定是可觀。 笑話了。他居然笑了,陪著我一起苦中作樂的笑,皆帶著幾分自嘲。 氣氛倒也這樣好上了幾分,我挑眉,湊上頭,極近的凝視著他的笑臉,總覺得能把這家伙逗笑很有成就感:gān嗎得意成那樣,是不是還打算要我夸你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正是。 我還真沒見人冷成這樣,臉皮子居然還能厚成這樣的,本還想折騰他會。少清突然無端的在一旁猛咳起來,硬生生的扯回了我的關注,我撇首敷衍的擲了句:又不是好酒,喝那么急gān嗎。 你就不會斟杯茶給我啊!他瞪大眼沖著班泉,話卻是沖我說的。 你沒手?敢qíng我還天生該是侍侯他的命是不是,能如這般和他同桌對酌和顏悅色,他該慶幸了。 你 我沒再理會他的話,看他漸漸漲紅的臉只覺好笑。順暢的跟劭王聊開了,談笑間聊起了不少出嫁前的往事,由他口中說出,我才剛覺得薊都街邊我鬧的麻煩還真不少。其實這些禍事都是能避免的,曾經的我不過只是淡淡女兒心思,想著,等那人出現來替我解圍了,便能再見著了。 那時的我不懂,現在才漸漸有些許的正視,才發現錯過的太多了。 不準一個人去憲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