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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修突然頓住,他的身體似乎顫了一下,用微涼的手指攏住沈墨瞳,聲音靜而和緩。 地牢漆黑yīn冷,有光的時候卻是被拷打用刑。無止無休的折磨,暈過去一桶冰水潑過來,徹骨清醒。不給吃東西,狠狠地餓著,奄奄一息的時候灌進點米湯,后來gān脆用人參吊命,就是不準死。一個個關節被qiáng行卸下再安上,當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獲救時幾近廢死,也為此落下了病根,我時常夢魘,怕黑,怕冷,怕餓,怕疼,更怕自己成了一個廢物,沉疴纏身,一事無成。葉修在幽暗中喘了口氣,說道,墨瞳兒,任人魚ròu宰殺,肆意□殘害的滋味太可怕了,生命尚不能自自己,哀恐惶遽,還談何心愿尊嚴。 沈墨瞳窩在他胸口,在暗夜里握住了他的手。 葉修道,我冥思苦想,困惑苦悶,直到有一天突然打通了,豁然開朗,身心俱靜。我懂了人顧影自憐自怨自艾毫無用處,只有自我救贖變得qiáng大才能安全,害怕人為刀俎,便要心存敬畏,窮思竭慮未雨綢繆,將事qíng掌控在自己手里。上位者被人歸附逢迎,是因為手握重權,可以生殺予奪榮華富貴,可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威嚴手筆,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沖融慈悲,也并非更宏大的便是更高貴。于是我謙恭,愛人,有施舍,才能有收獲,助人以惠利,濟人以福澤,不御人以奴,而待人以友,以武力獨善其身,以醫道兼濟天下,故而我給自己起名為修,字不棄。讀詩經說,鶴鳴九皋,聲聞于野,我要修身修心修志向,不棄自己,也不棄他人。 沈墨瞳只覺得好似有醍醐灌頂靈光乍現,血突然沸,心內感動激dàng,她不由仰頭喚道,相公。 葉修對她清淺一笑。 沈墨瞳道,河伯東面北海,方有望洋之嘆,聞道百,以為莫己若,墨瞳兒今日知遇相公,方覺慚愧。 葉修擁著她,柔聲道,傻丫頭慚愧什么? 沈墨瞳道,我娘從小教我,遭逢是qiáng加的,生命是自己的,出淤泥而不染,我們才能美若蓮花。她要我磨練心xing,增益愛人之慈,增益識人之慧,隨緣自適,隨遇而安。后來在我的生命中,坎坷苦痛,我冷眼旁觀世態炎涼,人心險惡,既無助,又迷茫,有過癡心,有過妄想,有過就此一搏的慷慨,有過玉石俱焚的沖動,及至南越害我,燕王棄我,相公娶我,我無力改變,心非磐石,也只能隨波流轉。之后相公的恩寵憐愛,讓我生依靠心,教我武功傍身,讓我生感激心,與我率xing相處妙趣橫生,讓我生歡愉貪戀心,只是我知道相公你注定命短壽夭,qíng愛倉促無依,恩愛種種不過空中之色徒惹纏綿,唯有讓我的心空明如鏡,視qíng愛如嬌花照影,來即來,去即去,無圓滿,無缺失,我今生方為保全解脫。乃至相公舊疾發作,痛楚輾轉萬千兇險,我于深夜獨坐無眠,心如錐痛,卻也只怪自己命薄,一場因緣,qíng深緣淺 沈墨瞳語聲哽咽不能言,葉修撫背柔聲勸慰。沈墨瞳道,我只以為,將心保留,過好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得恩愛時且恩愛,便已無愧無悔,今日方知我是辜負了相公。qíng有真假,無有短長,同g異夢相守了一生又怎樣?孟子說浩然之氣,當仁不讓,雖千萬人吾往矣,而今相公高山仰止,傾心之愛,雖燦爛間短若曇花,我往矣。 她的目光明亮,神qíng堅毅,葉修不由動容,捧著她的臉喚道,墨瞳兒! 沈墨瞳嫣然一笑,靜悅由心,喚道,相公! 如靈光一點,頓悟成佛,如心領神會,拈花微笑。兩個人已恩愛非凡,卻是在那一時,那一刻,才真正dòng開心門,知音相遇。 她本來有無數個機緣,她早該懂的,她早該更了解體悟這個男人。可因那一句壽夭,她一葉障目,把自己的心收斂保護。 沈墨瞳道,我好笨啊相公,你的品xing聲名天下仰望,我與你耳鬢廝磨日夜相守,如今才除卻心障,食髓知味。 葉修撫著她,溫柔淺吻,qíng話連連,誰說的,氣味相投的人能很快發現同類心有靈犀,我初見墨瞳兒一見鐘qíng便是證據。以墨瞳兒的身世經歷,該難免怨懟偏執的,可墨瞳兒那么笑影嫣然欣悅清凈,讓我心儀不已,我的墨瞳兒可愛極了。 外面有煙花燃起,屋里光閃驟亮,映著沈墨瞳的笑顏,嬌美歡喜。 葉修道,子時一過,便是初一了,夫人吉祥。 沈墨瞳道,相公吉祥。 云母屏風燭影深,兩個人在煙花落盡歸于沉寂時相擁而眠。 沈墨瞳睡意深沉,纏蹭著葉修咕噥,我娘說幸福喜歡找心無怨尤隨時笑著的人。 葉修似醒非醒地應,嗯,我自從了悟之后便一順百順,立業成名娶媳婦 日子好像是沾了花蜜的露珠,在綻放的光yīn里安靜地流轉。轉眼陽三月,綠云冉冉,葉修經過一冬天的蟄伏,開始在天氣好的時候,出屋曬曬太陽走走路。一冬天他都在讓沈墨瞳讀醫書,閉門教導打基礎,如今他開始讓沈墨瞳每天跟著云水去學堂,虛心聽課求教。 那日學堂休沐,天氣晴好,如煙綠柳,花園里的杏花開了。沈墨瞳陪著葉修在花園里,光明媚,杏花如雪,明亮的光斑閃閃爍爍落在葉修的衣上。 杏花間有個秋千架,那日沈墨瞳正穿著件白底水綠裙裾的衣裳。 葉修道,墨瞳兒,來,dàng秋千吧! 沈墨瞳跳著坐上去,回頭仰面道,相公推我! 葉修遂將她dàng得高高的,一時日光,花影,沈墨瞳笑得很愜意清朗。 這邊陸小悄遠遠地跑過來,叫道,哥,嫂嫂!一大早二哥和承影哥哥迎出三十里,剛傳來信兒說,燕王爺馬上到了,云水哥哥已帶人迎出去了,你們也別玩了! ☆、第五十四章 日 蕭煜望著沈墨瞳的容光,微微怔了一下。那是種從里而外的清透,無瑕美玉般的溫潤澄清,她福身施禮,笑容明媚沖融。 蕭煜淺回了一禮,對葉修笑道,問心閣的水當真養人,我瞧著墨瞳兒越來越漂亮了。 眾人笑,一起步入花園,蕭煜道,我還記得第一次拜見先生,是比這稍晚的時節,先生正在躬身種蘭花呢! 洛歡道,王爺說起蘭花,那邊貴賓房為王爺準備了一株,香氣清雅,花色珍奇,是很罕見的變種。 蕭煜道,承蒙洛二公子盛qíng款待,公子費心了。 洛歡道,王爺親臨,洛二敢不盡心。再不若當年王爺微服而至,客房爆滿,留宿山外了。 蕭煜笑。眾人于小亭里坐下,垂柳杏花,啁啾鳥語,沈墨瞳在一側笑意嫣然低眉斂首地煮茶。 陽光正好,晴朗無風,蕭煜用余光瞟見沈墨瞳的素手皓腕,別無修飾。 沈墨瞳上前斟茶,抬眸與之相視一笑。 她頭上只一根玉簪,耳側只一對小耳環,未曾畫眉,不曾涂脂,卻有種欣悅的美麗光輝從她的心底里,從她的眼神中嘴角處,淡而優雅地流轉發散出來。 蕭煜突然莫名惆悵,那是一個女人最極致的幸福美滿,而他,永不能讓她擁有,甚至他也永不能讓任何一個屬于他的女人,去擁有那種幸福美滿。 蕭煜淡淡地看向陽光日影里淺笑接茶的葉修,便忽而羨慕妒忌,無論世事如何流轉,無論時局如何變化,無論他的生命如何短,卻仿佛只有這個蒼白孱弱的男子,才是真正淡定從容美不勝收的君王。 君王失德,尚為天下罵,但葉修已然盛名天下,無論誰登大寶,都無法將他抹殺。 陸小悄在一旁道,王爺,過不多久我便及笄了,您既來了問心閣,一定得送我一份大禮才是! 眾人笑。蕭煜捧著茶打趣道,陸姑娘一及笄,便可嫁人長大了,怎么還跟個小孩子似的喜歡錢呢? 眾人愈哄笑,陸小悄也不害羞著惱,只揚頭道,及笄一輩子才有一次,自然要到處討禮物才是!王爺是大人不愛錢,自當慷慨,可不許虧待了我這個小孩子! 蕭煜笑道,竟是把我也套了進去,卻不知道是誰家公子有福氣,娶了這個聚寶盆的媳婦去! 陸小悄跳起來叫道,哎呀!王爺忒也吝嗇,討個禮物便這般打趣我! 眾人一齊笑,連一向規矩嚴肅的陸醒也忍不住轉頭偷笑。陸小悄道,王爺天潢貴胄,只愁賞賜不愁進項,卻不知我們女孩子嫁了人,舉步維艱,只有擁有足夠多的錢,才能不看人臉色,所以王爺自當體恤憐憫則個。 蕭煜道,我這也沒說不送,倒是被陸姑娘說個不停。 洛歡在一旁笑罵道,女大不中留,這還沒及笄便為夫家考慮,你倒是說我會虧了你的嫁妝不成! 陸小悄道,二哥是二哥的手筆,王爺是王爺的心意嘛,再說他大我小,我不上前去討討禮物,怎么顯得和王爺親近呢,是吧? 蕭煜笑著對葉修道,陸姑娘果然聰敏可愛。 日遲遲,那日午后偏斜,蕭煜與葉修在花園里下棋。 陽光暖融融的,銀子般明亮濃稠。一旁的湖水泛波,雪團般的杏花在極致的繁華之后,開始稀稀疏疏地落了。 蕭煜執白棋,葉修執黑子。 兩人下得很慢,各自很小心。 一局未了,蕭煜望了棋局半晌,突然收了子。葉修為他倒了杯茶,笑言道,王爺怎就棄了? 蕭煜道,棋局盡在先生胸壑掌握之中,我已是輸了。 葉修指著東南角一處道,未必啊,王爺此局勝負未定。 蕭煜指著他下手處,這里啊,縱再是百轉千回,我終還是輸了。 葉修道,王爺謙讓,這顆子后繼無力,不足懼。 蕭煜微笑,是先生謙讓。 喝了一杯茶,蕭煜為葉修續上。 杏花零星細碎地凋落在人的衣上,空氣中和著陽光青糙淡淡的香,沁人心脾。 蕭煜道,東南戰局已定,我此次離京,露此空虛破綻,著實兇險。可是,蕭煜頓了一下,淡笑道,不入虎xué焉得虎子,我也只能聽從先生,就此一搏了。 葉修道,有空虛破綻,才能引君入甕。王爺不能等,雪貴妃和吳王,也更是不能等了。螳螂捕蟬,huáng雀在后,王爺不必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