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成臉色一寒，說道：“看不出來啊，兄弟！藏得夠深的！”

    李東成之所以會這么說，是因為萬其松平時表現得極為懦弱，不管是在偽軍還是鬼子面前都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李東成之前還保護過萬其松，這也是他們成為朋友的原因，沒想到萬其松居然是八路軍的情報人員。

    萬其松輕輕笑了笑，小聲回道：“你拿我當兄弟，我也不瞞你，八路軍急需飛行員，你干還是不干？”

    原本李東成對加入八路軍是一點想法都沒有的。

    這不只是因為“根本利益”上的沖突，自從李東成投降偽軍后，其父也受到連累，雖說沒有被關進大牢但帶去重慶的資產卻被沒收了，說是為李東成頂罪……頑軍中類似這樣的腐敗比比皆是。

    因此，既然李東成的家人已由地主變成一介平民，那么與八路軍就沒有“根本利益”的沖突。

    但是……

    李東成是個飛行員，他向往的是藍天，會的是空戰。

    八路軍有飛機嗎？

    他投了八路軍能干什么？

    難道拿著步槍跟其它士兵一起作戰？

    這不是李東成擅長的。

    因此，這會兒一聽萬其松說，八路軍居然要飛行員，李東成就感到奇怪了。

    原本已經想走開的李東成聽到這話就停下了腳步，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就問了聲：“他們為什么需要飛行員？”

    萬其松一聽這話就明白李東成心下的想法……身為一名八路軍的情報人員，萬其松最擅長的其實不是修汽車，而是在做生意時學會了察顏觀色一眼看穿別人心底的想法。

    “聽說過霍克81嗎？”萬其松輕描淡寫的說道，同時目光警惕的朝十幾米外正在交談的兩個鬼子望了望。

    “飛虎隊的飛機？”李東成問：“難道，他們繳獲了？”

    李東成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頑軍的飛機落到八路軍手中。

    不過一想，又覺得這不太可能，相隔十萬八千里呢！

    萬其松搖了搖頭，回答道：“是鷹醬支援的，100架，缺飛行員！”

    李東成當場就愣住了，心下暗罵了一聲，去他媽的，鷹醬居然還增援八路軍飛機……這是把寶押兩家。

    李東成此時的心態還沒完全改過來，他心理上還覺得自己是頑軍的飛行員。

    見李東成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萬其松就加了一把火：“老兄，不管是誰，對你來說都是開著飛機打鬼子，有啥區別呢？你難道真想在這里……”

    說著萬其松朝周圍揚了揚頭，說：“在這呆完剩下的日子？就算沒有被百姓的口水淹死，自己也要悔死吧？為啥呢？”

    這時飛機的油加得差不多了，萬其松一邊收起工具一邊對李東成說道：“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給個話，我好做些準備！”

    萬其松沒有逼得太緊，他知道這事不能逼得太緊。

    同時，萬其松也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因為，萬一李東成拒絕，甚至告發他，他這條小命也就算撂在這了。

    這也就是參謀長之前所說的“情報人員要冒著生命危險”的意思。

    情報人員不僅起著思想工作的作用，還在八路軍與飛行員中間起著牽線搭橋的作用……一旦偽軍飛行員愿意投誠，但又不知道怎么做，這時就可以去找萬其松。

    但代價很可能就是身份暴露，更讓人抓狂的還是，萬其松現在這情況，是明知道自己身份有可能暴露還不能走……他要是走了，要投誠的飛行員也同樣找不著人。

    因此，情報人員需要的不只是技巧，還有過人的心理素質。

    李東成這天夜里根本沒合眼，他躺在宿舍的床上，滿腦子想的都是萬其松的話：

    “就在這干一輩子嗎？”

    “不怕被百姓口水淹死？”

    “反正是開飛機打鬼子，在哪邊開還不都一樣？”

    ……

    萬其松這些話看似不經意的隨口一說，但卻句句都敲打在李東成的心里。

    李東成覺得這些話有道理，但他還有一絲顧慮：八路軍真的會有飛機？會不會是他們在試圖把自己騙去？

    不過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如果八路軍沒有飛機，那么把自己騙去又有什么用？

    這么一想，李東成就下定決心了，投誠沒錯，能繼續開著飛機打鬼子，而且還是霍克81……這款戰機雖說在鷹醬那已顯落后，但在華夏戰場卻是相當先進。

    要知道就連頑軍，前期還是開著毛熊援助的“伊15”型雙翼戰斗機。

    這個誘惑對李東成很大，因為這是他的夢想。

    在李東成的轟炸機一次又一次的被鬼子擊落時，他就想著有一天能開著戰斗機將鬼子的飛機一架一架打下來。

    這個夢想曾一度讓他抓狂，尤其是他在偽軍中求生這段時間。

    他還以為永遠無法實現這個夢想，想把這個夢想永遠埋在心里甚至拋棄，但是現在……

    機會來了！

    第686章 機會

    李東成第二天一早就找了個借口找到了萬其松。

    萬其松那邊其實也一夜未眠，他一直在擔心鬼子或是偽軍會突然間出現在宿舍門口然后把他帶走，因此門口一有巡邏隊走過的腳步聲他的一顆心就提了起來。

    不過等得越久，萬其松就放心。

    因為他知道，如果李東成要出賣他，根本就不需要考慮這么久。

    如果到這時還沒有報告，八成就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果然，第二天看到李東成時，李東成第一句話問的就是：“我該怎么做？”

    萬其松心下暗喜，表面卻波瀾不驚，回答道：“很簡單，借著出任務，開著飛機飛到運城，你準備好就跟我說一聲，我會跟他們聯系，以免把誤傷！”

    此時的八路軍還真有“誤傷”飛機的可能，因為八路軍手里已經有了高射炮和高射機槍，尤其運城還是重點防御位置。

    李東成點了點頭，剛要走又回過身來問了聲：“有多少飛行員？”

    萬其松有些不明白李東成的意思。

    李東成又補了一句：“你們一共有多少飛行員？”

    這個萬其松也不清楚，他只能回答：“差得遠了！”

    這在李東成的預料之中，他說：“我試試看能不能再說動幾個，你等我消息，不要輕舉妄動！”

    萬其松馬上就明白了李東成的意思，感激的握著李東成的手，說：“好同志！”

    李東成拍了下萬其松的肩膀，說：“是好兄弟！”

    萬其松重重的點了點頭，望著李東成的背影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剛才李東成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表面看起來沒什么，但其實卻包含著自我犧牲。

    所謂的“說動”，就是勸降。

    毫無疑問的是，每勸降一個都是高風險的，因為只要一個有異心，李東成就完了……他原本可以什么也不做，就按萬其松說的，在出任務時一個人改變航向或是什么的“嗖”的一聲，在其它人反應過來前他人就已經到運城了。

    這對李東成本身就是大功一件，而且還能完成他的夢想。

    但李東成卻沒有這樣做，而是試著去勸降其它人。

    不僅如此，李東成還讓萬其松“不要輕舉妄動”。

    這意思就是……一旦李東成勸降失敗暴露了身份，那么就到此為止了，不會連累萬其松。

    也就是說，此時的李東成依然在保護萬其松。

    萬其松不知道的是，李東成之所以這么做也不完全是為了萬其松。

    他想了一夜想得很清楚。

    一：如果八路軍飛行員不足，就無法盡快形成戰斗力，他也就沒那么快飛上藍天與鬼子作戰……這是從自身角度考慮。

    二：跟自己同在一個航空隊的幾個飛行員，每個人是什么身份心里有什么想法是什么人品，李東成比萬其松清楚得多。與其讓萬其松勸降，還不如讓他這個副隊長出面，這叫精準勸降。要是讓萬其松亂問一通，那肯定得壞事。

    三：身為正駕駛的李東成還有一個先天優勢……鬼子這立川運輸機能載八人，其中三個飛行員，五名乘員。

    實在不行，咱就在天上勸降唄，你們還能想怎么著？

    肯還是不肯？

    肯就最好。

    不肯，控制權可是在我手里，飛機已經朝運城飛了。

    你們要是想作妖有什么小心思，就不怕我開著飛機往地上撞？

    于是事情就這么定下了。

    不過李東成心比較大，他還想著自己的一個老戰友……偽軍航空隊大多都是從頑軍那投降來的，而頑軍飛行員就那么些人，他們不是戰友就是同學，彼此都是熟人。

    這個老戰友是李東成信得過的人，名叫周元凱。

    他們屢次出生入死與鬼子作戰，周元凱還救過李東成的命。

    周元凱之所以投降偽軍，是因為偽軍所謂的“國防部隊”葉蓬……周元凱是葉蓬的遠房親戚，葉蓬投敵時命令周元凱開的飛機，周元凱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經被控制了。

    如果周元凱與李東成開的是同一架飛機，那就好說話了，李東成啥也不用說，等上了飛機再商量也不遲。

    問題就是周元凱是另一架飛機的正駕駛。

    李東成回來時，周元凱正甩著毛巾搭在肩上刷牙。

    李東成也拿著牙杯跟在旁邊，一邊刷牙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有機會，走不走？”

    周元凱正刷牙的手停了下，緊張的朝周圍望了望，馬上恢復刷牙的動作，問：“啥機會？重慶？”

    周元凱苦笑一下，他遠房親戚葉蓬都當上偽軍的“國防部長”了，他還能回得了重慶？

    李東成沒有回答，只是放下牙杯飛快的在周元凱面前張開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個“八”字。

    這是偽軍和鬼子常用的手勢，意思就是“八路的干活”。

    這一次周元凱更是震驚得無以復加，瞪著雙大眼睛難以置信的望著李東成，似乎是在說：“你小子怎么跟八路軍搭上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