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來十七
“要早知你還約了他,我便不來了?!?/br> 散兵陰沉著一張臉站在樹蔭底下,他轉頭瞥了眼不遠處那個正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把他叫來做什么?你不會打算帶一個執行官去探聽愚人眾的秘密吧?呵…你怎么不順便把「仆人」也給叫來?” …這話說的,好像他自己沒當過執行官一樣。 “意外、意外…他一會就走,不跟我們一起去?!睙捎行擂蔚刭r著笑,提起茶壺倒了杯剛泡開的熱茶推到散兵面前,“澆水喂豬辛苦了,快坐下喝杯茶,這是翹英莊今年的新茶,你嘗嘗看?!?/br> 她今天還有求于他,可不敢輕易得罪。 散兵也不跟她客氣,徑直走到她身側的座位坐下:“哼,只是順手罷了,再不澆水你那幾塊地就要旱死了?!?/br> 至于圍欄里的那幾頭豬…他還是第一次知道,豬也可以用苗條來形容。 他也就個把月沒來,她這壺竟已成了這般光景。 注意到桌上多了個陌生的小布包,布料紋樣看著像是稻妻的,熒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這是…?” 散兵雙手捧著茶杯,也不直接回答,他倨傲地揚了揚下巴:“你自己打開看不就知道了。” 她只好小心翼翼地解開,唯恐弄壞了哪里又挨他一頓冷嘲熱諷。 布包內是一個精致的木質小飯盒,打開蓋子一看,里面整整齊齊碼放著兩排圓潤可愛的飯團,看著不像從路邊早餐攤買的,倒像是某人一大早起床親手捏的。 熒有些受寵若驚:“你還給我帶了早點?謝謝。” “只是順路隨便買的,省得你賴床起不來耽誤事情?!?/br> 似乎是怕她誤會什么,散兵刻意地又補充了一句。 熒故意打趣他:“哦?須彌什么時候有賣飯團的早餐攤子了?你們教令院食堂給稻妻留學生特供的?” 散兵板著臉,作勢要將飯盒搶回來:“…不吃就丟掉!” 她連忙護住飯盒:“哎哎,干嘛丟,別浪費啊。” 這小子,混熟了之后還是挺會關心人的嘛,雖然嘴上說的依舊不怎么好聽就是了。 “聊什么呢?這么開心。” 一摞迭得高高的玉米餅突然出現在二人中間,隔絕了熒看向散兵的視線。 將另一盤香腸在熒面前放下后,達達利亞笑吟吟地用手撐著桌面,擺出了一副男主人的派頭:“小鬼,要一起吃早餐嗎?” 散兵冷冷地抬眼看他:“小鬼叫誰?” “不、不用了!他吃過了!對吧,散…小散?” 熒已經開始汗流浹背了,拜托,至少不要在這里打起來,她辛辛苦苦攢的家具??! …小散? 看到熒不斷向自己投來求助的目光,散兵只好暫且忍了這個稱呼。 雖然同樣很蠢,但至少不是用那個名字叫他。 小散…?叫得可真親。 達達利亞瞇起一雙藍眼睛打量了散兵片刻,不以為意地笑了。 胸這么小還想挖他墻角?等毛長齊了再說吧。 “不知為何,我對這位小散同志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達達利亞順勢緊挨著熒坐下,“…是在哪見過嗎?” 散兵喝茶的動作頓了一頓,但未有別的反應。 熒干笑著糊弄他:“啊哈哈…怎么會呢?這孩子和你也是第一次見面啊,錯覺,錯覺?!?/br> 達達利亞忽然一下子恍然大悟,他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哦,我知道了,唔——!” 熒當機立斷卷起一張餅,飛快地塞進達達利亞嘴里:“吃飯!吃飯!早飯都要涼了!” “咳…你干嘛不讓我把話說完?”達達利亞被那張餅噎了一下,“是聲音,聲音和你哥哥一模一樣。” 熒心里松了口氣,立馬換了副關切的口吻幫他拍背順氣:“怎么吃這么急?慢點吃?!?/br> 害她嚇出了一身冷汗,生怕他也能免疫世界樹的干擾。 “你在教令院上學?會跳舞嗎?” 達達利亞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哈?會又怎樣?!?/br> 散兵握著茶杯的手指一點點收緊。 熒頓時感覺自己的氣管仿佛也被狠狠地捏緊了。 似乎完全沒察覺到驟然變得劍拔弩張的氣氛,達達利亞同他聊家常話般問道:“怎么不讓你旅行者阿姨托關系安排進大巴扎當伴舞?” “阿姨?”散兵跟著重復了一遍這個稱謂,“…呵呵?!?/br> 熒已經不敢看散兵此時的臉色。 不用看也能猜到,他現在的眼神一定在說「你死定了」。 她只好用腳在桌子下踢了踢達達利亞,示意他閉嘴不要再說了。 達達利亞卻好似沒有領會到她的意思一樣,他繼續道:“對啊,你阿姨「上頭有人」,想必能照顧得到你,大巴扎離你學校也更近吧?” 熒急了,加大力度又踢了他一腳。 散兵終于忍無可忍地開口:“…你一直在踢我的腿,是有什么意見?不妨直說?!?/br>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不停地踹他,他是不是最近脾氣太好了? 熒低頭往桌下一看,散兵那雙雪白的護腿上果真多了幾道淺淺的灰印子:“不好意思踢錯了……” 達達利亞挑了挑眉:“哦?我很好奇,你原本是打算踢誰?” 她這回找準他那雙黑軍靴,總算是踢對了一回。 “人家小散還要念書的,哪有那么多精力去劇團排練,”熒為散兵續上茶水,試圖安撫,“喝茶喝茶…這茶葉好你多喝點……” 結果她剛哄好了這邊,另一邊達達利亞又開始了。 “你怎么只給他倒茶不給我倒?我也要喝茶!” 熒只好無奈地從托盤中拿起另一只倒扣的茶杯,也給他倒了一杯:“這個茶很苦的,你要加糖就自己去廚房拿?!?/br> 她沒有往熱茶里加糖的習慣,故而桌子上一般不放糖罐。 “小孩子喝茶才加糖?!鄙⒈蝗粵鰶龅孛傲司洹?/br> 達達利亞被他這么一激,果真沒有起身去廚房里取糖,他遲疑了數秒,還是端起了茶杯。 “好苦…!”剛喝一口,達達利亞就皺著臉將茶杯放了回去,他彎腰湊到熒面前張開嘴,“舌頭…舌頭燙到了!快幫我看看!” 散兵看得有些瞠目,這個末席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厚顏無恥? …這招都用過多少回了? 熒在內心嘆了口氣,還是托起達達利亞的下巴:“哪燙到了?” 那根粉嫩的信子好端端地躺在他口腔里,一點事沒有。 只有嘴唇上還殘留著一點她的齒痕。 他旁若無人地沖她直哼哼:“就是燙到了!你快幫我吹吹!” 散兵陰陽怪氣地拱火:“是啊,快給他吹吹吧,再不吹燙傷就要痊愈了呢?!?/br> …這倆心理年齡加起來絕對不超過十歲。 這場鬧劇到底要到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你們幾個吃早飯居然不叫上我!!” 聽到派蒙憤慨的抗議聲在背后響起,熒感動得差點落下淚來。 真正的小朋友來了,這兩個大人再怎么不要臉,也不好意思再繼續裝嫩了吧? “哈哈,剛才看你睡得正香就沒叫醒你,”達達利亞指了指桌上那幾盤滿得都快要從盤子里溢出來的rou和配菜,“好吃的都給你留著呢?!?/br> “「公子」?你這家伙怎么過來了……”派蒙本想義正言辭地譴責他不請自來,但不斷飄上來的rou香讓她克制住了,“哼,這點香腸就想收買我們——是什么口味的?” 在食物的蠱惑下,她甚至忘了追究自己為什么不在熒床上而是在隔壁房間醒來,只要她家旅行者沒事就好。 “有點辣,但是很好吃,得配著卷餅蔬菜一起吃?!?/br> 達達利亞照顧慣了弟弟meimei,順手幫派蒙卷了一個大大的玉米卷餅。 派蒙接過毫不客氣地啃了一大口:“好好吃!旅行者你也快嘗嘗!” “好好好,我這就……”熒剛想伸手去拿玉米餅,一只白皙纖細的手就將裝著飯團的飯盒推到了她面前。 “這可是你「最喜歡」的鰻魚飯團,不先吃這個嗎?” 散兵像是被勾起了什么莫名的勝負欲,他看熱鬧不嫌事大,悠悠地開了口:“昨日也不知是誰,風風火火地跑到我寢室里來連吃了三大碗鰻魚茶泡飯……” 他原本在寢室溫書準備糊弄學期末的測試,結果她一聲招呼都不打,提著好幾條瘋狂扭動的鰻魚和幾盒茶葉就找上門來了,不僅要求他明天陪她做這做那,居然還好意思讓他下廚給她做飯吃。 他只好拎著鰻魚來到公共廚房,在若干同窗詭異的目光注視下做了飯…… 今日更是過分,不僅讓他等這么久,還敢使喚他澆菜地喂豬…… 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愈發厚顏無恥了。 “你胡說…!我明明只吃了兩碗半!是你那碗太小了!” 熒下意識反駁完才猛地發覺大事不妙,她立刻扭頭看向一旁的達達利亞,他用手支著下巴,正笑得一臉和善。 “哦?”達達利亞慢條斯理地拿起一塊玉米餅,往餅面鋪上滿滿的蔬菜和煎蛋香腸,“一口氣吃這么多,就不怕積食么?貪吃?!?/br> 他嘴上說著她貪吃,手上動作卻一點都不含糊,將那張餅卷巴卷巴直接塞進了她的嘴里。 “嗚嗚嗚嗚——!” 派蒙只顧抱著卷餅大快朵頤,在好吃的面前,她總是展現出超絕的鈍感力。 畢竟以小派蒙的角度來看,她非但不會覺得她家旅行者正在遭難,還會反過來納悶:這幾個人什么時候關系變得這么好了? 張開嘴就有人喂飯吃,何等的美事。 散兵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指尖輕點著桌面,他明明也在笑,但笑容之下藏不住的那股子狠戾勁讓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他這樣笑了,上次見到,還是他當執行官背后陰人的時候。 沒人能救她。 她兩邊都不敢得罪,只好都吃了。 八個飯團,外加三個餡料包得滿滿的大卷餅。 全、吃、完、了。 就算是外星人,她的胃也還是正常大小,比不得派蒙那種小無底洞。 熒吃完東西剛想喘口氣,就看到達達利亞從廚房中端出熬制好的一整煲湯藥,差點兩眼一黑。 “來,把藥喝了,聽說吃璃月的藥不能喝茶,你喝這個順順氣?!?/br> 達達利亞也有些后悔剛才跟人置氣,她看起來好像真的吃撐了。 哼…都怪她自己太貪吃,只吃他那份不就沒事了。 熬都熬好了,熒再怎么撐,也只能捏著鼻子硬灌下去,這么貴的藥材不能浪費。 散兵皺了一下眉頭:“你病了?喝的什么藥?” 他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熒怕他擔心,連忙解釋:“不打緊的,就只是調理身體的藥?!?/br> 散兵點了點頭,捧起茶杯安靜喝茶,沒再繼續問下去。 …這人還是喝茶的時候比較斯文乖巧。 趁著熒喝藥的功夫,達達利亞問散兵:“你們今天是要約著一起去哪來著?” 熒搶著回答:“他學院要開家長會!他mama工作忙抽不出身我去代開!” 散兵已經不想再對此類言論做出任何反應了。 達達利亞用他那雙漂亮的藍眼睛不怒自威地掃了過來:“我問你了?” 熒嚇得連忙噤聲。 她剛剛才被他用那三個大卷餅收拾過,一聽他語氣不善立刻閉嘴了。 但經她這么一攪局,達達利亞試探的目的也無法達成了。 達達利亞總覺得這個「小散」身上有種熟悉的氣息,與他那些同僚何其相似——是愚人眾執行官特有的那股陰濕味,活得越久,味越沖。 那股日日夜夜浸yin在罪孽與惡意中,長年累月積攢出來的異味,早已滲入了骨髓里,比尸臭還要難以掩蓋。 達達利亞自認自己身上當然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這種異味,但他會刻意地去祛除去掩藏,比如回家看看老爹老媽兄弟姐妹們,或是多去接觸接觸屬于現世的各類新鮮事物。 這個人就算與愚人眾無關,也絕對和深淵脫不了干系。 她找這個人來,是為了調查深淵嗎?他不是已經答應過她會幫她想辦法了,她卻還是找來了其他人…… 許是他觀察的目光不加掩飾太過于直白,散兵不耐煩地輕輕嘖了一聲。 就當達達利亞以為他終于要忍不住動手的時候,他突然換了副驚惶又柔弱的表情躲到熒背后:“…這位大人一直瞪著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讓他不高興了嗎?” ——期間限定白紙小人偶返場了,還是抹茶味的。 熒沉默著放下藥碗。 他莫不是在教令院憋太久,戲癮犯了? “喂!你裝什么害怕?” 達達利亞還是第一次遇到比他自己還不要臉的人,他指著一臉泫然欲泣的散兵問熒:“他剛才不是這樣的吧?” 他指的是他叫她起床的時候。 “你…別欺負他。” 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熒只能昧著良心維護散兵。 “哈?我哪里欺負他了?”達達利亞被氣得不輕,“你看你看!他還在你背后沖我吐舌頭做鬼臉!” 熒回過頭,看到散兵無辜地歪了歪腦袋。 “…大概是你眼花了吧?!?/br> 她的良心背負了太多,好沉重…… 臨走前,達達利亞突然俯身湊到熒耳邊壓低了嗓音:“下次再跟你算總賬?!?/br> 他說這話時語氣雖是惡狠狠的,卻又多了一絲撒嬌的意味。 這句話隨著一股溫熱曖昧的氣流一同淌進耳朵里,她全身上下的骨頭頓時沒出息地酥軟了下來。 “…下次,下次是什么時候?” 等她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已經問出了口。 “哈哈哈…就這么迫不及待?”達達利亞憋了一早上的郁氣頓時消散了不少,“還是頭一次遇到催別人來收債的,好吧,我盡快。” 熒被他說得臉熱:“省得利滾利,又再倒欠你兩個億……” “你啊……”達達利亞溺愛地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眸光里的溫柔滿得都快要溢出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最近老實一點,不要到危險的地方亂晃,你哥哥…深淵的事情,就交給我來想辦法,好嗎?” “嗯嗯……”熒低著腦袋,悶悶地應了聲。 他對家人的那種過度保護似乎已經延伸到了她身上。 達達利亞一看熒這反應,就知道她根本沒往心里去,肯定左耳進右耳出。 但他自己今天還有公務在身,總不能把她拴在褲腰帶上揣著走,他要去的地方不比深淵安全多少。 “當心那個小鬼。” 達達利亞交代完這最后一句話后就離開了。 “跟緊點,別走丟了。” 負責帶路的散兵走在前頭,手中提了盞困著幾只吉光蟲的小提燈,雖然算不上明亮,但也勉強夠用了。 洞窟里面氧氣稀薄,若是用火把照明,他擔心自己身后的那個家伙會窒息而死。 這里的道路分支極為復雜,盤根錯節地向著地心延伸,她要是不小心走丟了,他會很困擾的。 “這條路…真的能通往地心的深淵教團據點嗎?” 熒有些不安地跟在散兵身后,不同于上次一起進入世界樹,這次派蒙不在,沒人活躍氣氛,沉悶到就連洞窟里的空氣也似乎變得粘稠滯塞了,仿佛隨時都會有一只只黑漆漆的手臂從過道兩側伸出來拉扯她。 借著曾經的職務之便,散兵通過愚人眾的傳送系統帶她來到了這么一處深不見底的洞窟,他們已經在里面走了不知多久,還是一眼望不到頭。 恍惚間,熒感覺自己正在一只巨獸的肚子里行走,或許走著走著,她整個人都會逐漸被它的腸壁徹底消化溶解吸收掉…… “怎么?我看起來像是奉惡毒皇后之命將小公主哄騙去荒郊野嶺殺掉的獵人嗎?”察覺到熒的緊張,散兵故意放慢了些腳步等她跟上,“你要是覺得害怕,我們還是回去好了。” “誰害怕了,”她立刻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板,“我是擔心你記性不好帶錯了路?!?/br> “呵呵……” 散兵沒有反駁她,只是揭開提燈的蓋子給他抓來的那幾個小苦力喂了幾滴提前準備好的蜂蜜水。 他早已習慣了地底的黑暗,如此多此一舉也是為了某人不被石頭絆死在路上。 “看什么,也要我喂你幾滴蜂蜜水?” 見熒湊到燈旁瞅得起勁,散兵忍不住就想挑她幾句。 她早已對他這條舌頭免疫了大半:“沒想到你對手下還是蠻好的嘛?!?/br> “那是因為我打他們耳光的時候你沒看到,”散兵輕哼一聲,“你若是累了,就歇息幾分鐘再走,一會來人了跑不動我可不會管你死活。” “不用了,繼續趕路吧,”徹底摸清散兵脾氣后,熒偶爾也會想著故意惡心一下他,“如果我說累的話,你會背我嗎?” 地底的氣氛實在太壓抑了,她再不和他互損幾句真的要活活憋死。 派蒙不在,就只能用派蒙Plus代替一下了。 “背你?虧你能提出這么厚顏無恥的要求!”不出她所料,散兵果真惱羞成怒,他連耳朵都氣紅了,“…我又不是那個傻大個?!?/br> 傻大個?這說的是達達利亞么。 散兵不提還好,他一提,她就又開始想他了。 要是達達利亞也在就好了…不對,他還是不在比較好。 撇去一切立場問題不說,他喜歡她,他家人喜歡她,她也喜歡他家人,現在的問題就只剩下她哥哥不喜歡他了。 如果他不是愚人眾…或者愚人眾和深淵教團不再對立,哥哥是不是就能接受達達利亞了呢? 她真的好想好想帶哥哥一起回海屑鎮,那樣好的家庭氛圍,哥哥也一定會喜歡上的。 哥哥會喜歡面包汽水嗎?唔…哥哥的口味和她差不多,她喜歡的哥哥一定也喜歡。 哼哼,她一定要騙哥哥去舔戶外的鐵柵欄,然后再叫上幾個弟弟meimei一起拿雪球埋他! 達達利亞的mama給哥哥也織了一件毛衣,紋樣和大家的是同一個系列的,說是到時等他穿上一起拍新的全家福。 “笑得這么惡心,又在想些什么不正經的東西……” 散兵突然停住腳步,熒一路上光顧著東想西想,差點一頭撞到他背上。 “只有不正經的人才會覺得別人滿腦子不正經……”她超小聲地抱怨了句,總算舍得收回自己早已飛到海屑鎮的思緒,“話說這地洞哪來的?這么深,真的是人工挖出來的?” 散兵已經聽到了那句抱怨,故意賣關子不告訴她:“你打聽這么多,是想做什么?” 熒慫恿他:“怕什么,你又沒和愚人眾簽保密協議,就透露一點唄,等出去請你喝咖啡?!?/br> 就算他以前真的簽過,現在也作不得數了。 “愚人眾勞民傷財地挖這么大個坑,是想做什么壞事?挖空提瓦特大陸測試兩極之間是否還存在引力?”她繞著他一圈圈地走著,“我懷疑這是多托雷用來騙項目經費的某種手段,如果核實可以匿名向女皇檢舉嗎?” “…至冬這五百年來一直在組織人手向著地心挖洞,最開始是用勞工人力挖掘,后來科技升級了就換了機械設備來挖,”散兵被纏得沒辦法,只好遂了她的愿,“圖什么?當然是地底的礦產資源,不然你以為用什么來支撐至冬這個龐大的工廠,用女皇的仁愛來發電?” “怪不得多托雷能在至冬蹦跶這么久……”熒忽然繞至他跟前,“你也在愚人眾干了有五百年了吧,那你的積蓄呢?也不要了?不覺得很可惜么?” 散兵避開她繼續往前走:“身外之物罷了?!?/br> 她背著手跟在他身后:“沒有這些「身外之物」,在現世行走可是很麻煩的?!?/br> “…我又不需要吃飯,”散兵開始有些后悔打斷了她方才的神游天外,至少瞎想時不會像現在這樣煩人,“這么喜歡錢?不是有人脈么,我以前的賬戶余額,你有本事就去取吧,對我來說已經沒用了?!?/br> 她還真的認真想了下:“你的北國銀行賬戶應該已經變黑戶了吧?這么大一筆錢取出來肯定要驚動潘塔羅涅的?!?/br> “呵呵,你怕了?”散兵輕輕地哂笑了一聲,“有賊心,沒賊膽?!?/br> “得了吧,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余額,讓我也體會一下巨款打水漂是什么樣的感覺?!?/br> 熒不禁想起自己賬戶里那筆巨款,如果這款巨款某天突然離開她,她一定會心痛到吃不下飯。 “也就區區……”散兵隨意地報了個數。 熒雙眼圓瞪,心臟像是被人剜了一刀:“多少??” “瞧你這沒見過錢的出息樣子,”散兵嫌棄地瞥了她一眼,“看了感覺真可憐。” 熒的心突然往下沉了一沉。 哥哥還在的時候,他們兄妹一起倒賣各個世界的特產賺取旅費,她姑且也衣食無憂過好長一段時間。 就算現在需要自食其力接委托討生活,熒也依舊不覺得自己有多可憐,至少她還有得選擇。 這人還說她可憐,他自己在愚人眾的處境才更可憐吧?那些錢怕不是他每次執行危險任務受傷后上面發下來的慰問金。 “他們平時…都把活推給你干么?”她小心翼翼地問,生怕戳到他舊傷疤。 “席位高的執行官會把「丑角」發下來的臟活累活全都推給席位低的人,”散兵倒是不介意跟她提起這些,他還沒那么脆弱,“潘塔羅涅看似席位不高,實則掌握了大多數執行官的軟肋,故而沒人敢找他不痛快——畢竟沒誰樂意下次行動時自掏腰包,走正式流程申請經費可要多花費上不少功夫?!?/br> 以前是他在做,后來末席來了,那群家伙又看末席資歷淺年紀小不順眼,臟活累活自然就大多到了末席那,他落得清閑。 “你現在不在了…這些活肯定全推給達達利亞來做了……” 這些仗勢欺人的家伙,要不是他們亂使喚人,現在達達利亞能有更多時間陪她吧? 他身上…也不會有那么多的傷疤。 “心疼了?”散兵空蕩蕩的胸腔中莫名泛起一股酸溜溜的滋味,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你別看他這副單純無辜的樣子,雖然才當了幾年執行官,但手上沾染的鮮血指不定比我還要多哦?!?/br> “…你這是危言聳聽!” 盡管知道散兵的話大概率是真的,但熒還是不太愿意在別人面前承認他的不好。 達達利亞是怎樣的人…她又怎么會不知道…… 他今天還說了,要去納塔執行任務…… “他喜歡小孩子?不過是給慘死在自己手下那些冤魂「贖罪」的手段罷了,”散兵這話不知是在譏諷達達利亞,還是在自嘲,“至少他自己心安了,覺得他只要對任務外的人友善,他回老家時就還能做個好哥哥好兒子?!?/br> “他也是「執行官」,”散兵的聲音逐漸變輕,“無論有多么冠冕堂皇、逼不得已的理由,作惡就是作惡。” “——我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你不要再說了……” 熒終于克制不住激動打斷了他的話。 散兵咄咄逼人的口氣也緩了下來,他靜靜地看著她:“你知道的話現在就不會和他走這么近了…就這么喜歡?” 最開始提到他的時候,她臉上的白癡傻笑都快要掩飾不住了。 他手里一直拎著的吉光蟲小提燈不知是不是有些疲了,現在看上去變得晦暗了許多。 一如他此刻的臉色。 熒滿臉愕然地抬起頭望著他。 散兵怎么會知道…… …也是,他這么敏感。 “…嗯?!?/br> 雖然很不好意思,她還是不情不愿地承認了。 沒想到,第一次跟熟人承認自己這段不為人知的地下戀情,居然會是和散兵,她還以為會是和萬達小分隊里的某個成員…… “戀童癖真惡心?!?/br> 全然不顧及她略帶扭捏羞澀的少女情懷,散兵不留情面地銳評道。 熒頓時忘了剛才的羞澀,秒切回平時的狀態:“哈?!他哪里像兒童了?” 說老實話,她反駁起來也有些心虛,二十不到的達達利亞對于他們這些命長的老家伙來說,確實和初生嬰兒也沒什么區別了。 看出她明顯底氣不足,散兵繼續皮笑rou不笑地補刀:“只要外表和心智任何一點像兒童,那就都是兒童吧?” “他其實很聰明的,只是大多數時候不喜歡想太多……” “這話你跟多少個人解釋過了?”散兵翻了翻白眼,“自取滅亡,哪天發現自己被賣了可別哭?!?/br> 哪個執行官切開來里面不是黑的?末席可不是什么在保育園里給小孩子喂奶換尿布的陽光開朗大哥哥。 “我跟誰哭?跟你哭么?”她立馬回敬道,“沒想到你還對戀愛話題感興趣,不如由我牽橋搭線,在《閑事月刊》上也幫你開個知心jiejie專欄?” 散兵輕蔑地略仰起下巴:“我看起來很閑?開解安慰人的話我說不來。但你要是想挨罵,我隨時奉陪。” 熒知道他現在也就嘴巴毒,剛才說的那番話只是在提醒自己,她小聲嘟囔了一句:“刀子嘴豆腐心。” “…我是不是很久沒劈人了,竟然讓你有了這樣的誤解?!鄙⒈焐险f著要劈她,抱著胳膊的動作卻一直沒變過。 她搶先走到他前頭,轉身沖他做了個鬼臉:“劈人要是被投訴到學院去,會扣cao行分哦?!?/br> “…嘖,”散兵臉色忽然一變,“等等,先別過去!” 熒也察覺到了前方的異動,她停下腳步,輕手輕腳地往前走了幾步,將身子隱匿在分叉路的拐角處。 只見前方的岔路口突然涌出一堆人,好幾個愚人眾的兵士正在圍攻一個紅色的家伙,熒定睛一看,是個深淵詠者。 她打算先暗中觀察,等這兩邊打得差不多了再上去撿漏。 沒想到,方才探腦袋出去觀察的那一瞬間竟被某人精準地捕捉到了。 “旅行者——!救我!”那個紅色的深淵詠者大聲喊道。 散兵又嘖了一聲:“他誰啊?怎么還認得你?!?/br> 熒搖搖頭:“不認識。” 這些深淵詠者長得都一個樣,她怎么可能分得清他們誰打誰? 那深淵詠者血條眼看快要見底,叫得愈發撕心裂肺:“我是你——最親愛的——淵上啊——!” 哦,原來是淵上啊。 熒漠然地轉過頭:“趁他們還在打,我們繼續往前走吧?!?/br> 淵上急了:“旅行者!你不能這么不念舊情!我!我可是你哥哥的心腹!” 她冷笑一聲:“你當初陰我的時候怎么不想著我是你們殿下的血親了?” “我后來不是還送了你臨別贈禮作為賠罪么!” 那幾個愚人眾忍無可忍:“吵死了!能不能好好打架了?!非得在這隔空喊話,耳朵都被你們震聾了!知不知道洞窟里回聲很大啊?有沒有點素質了?!” “…抱歉?!?/br> “…不好意思?!?/br> “沒關系…喂!你想干嘛?!啊啊啊啊啊啊——”那幾個愚人眾的兵士還沒來得及開盾防御,就尖叫著被一團青黑色的風洞卷走了。 “…煩死了,”散兵不耐煩地收回腳,“你,去看看他死了沒?!?/br> 熒愣了愣,下意識回道:“是,大人?!?/br> 她走近奄奄一息的淵上,淵上顫抖地朝她伸出手,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蹲下握住了他的手,盡量不去想自己和他曾經的過節。 淵上艱難地吞了口血沫子:“旅行者…快逃…殿下他——” “我哥哥怎么了?!”熒一聽就急了,愈發用力地搖晃著他,“哥哥出事了?!你剛才怎么不早說!你等一會再暈?。】煺f哥哥他怎么了!” “執行官…快逃…小心…殿下…快逃……” 斷斷續續地說完這句話后,淵上的手漸漸失去了力氣,最后,頹然地從她手里滑落。 熒聲音里帶上了哭腔:“淵上、淵上——!” 早知道…早知道她剛才就不跟他慪氣了!都那樣了他怎么還有心情和她說說笑笑!她怎么知道他現在這么脆弱? 他都還沒開盾呢! 散兵探了探淵上的鼻息:“別嚎了,他沒死,只是累暈了過去。” “哦……” 熒擦干眼淚,讓散兵幫忙一起將淵上抬到一處巖洞里藏好,又喂了他一些回血的傷藥才離開。 “愚人眾的執行官…一定是「博士」干的!” 熒一邊快步往前走,一邊咬牙切齒地說道。 步伐全然沒了剛才來時路上的從容輕快,她現在心事重重,步子又急又亂。 散兵沒有立刻回答。 因為這種臟活累活,多托雷從來不會親自動手。 他嫌臟。 沿著一路上的打斗痕跡,他們找到了一處更為寬闊的洞窟,大到足以容納一整個歐庇萊克歌劇院。 熒還沒踏進洞窟,便被散兵喝止:“你站在原地!別過來!” 但濃烈的血腥氣已經撲面而來,就算散兵不讓她看,她也能大致猜到里面發生了什么。 她用力拂開散兵試圖阻攔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洞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