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吳翔林看著對面的人，拿起冷掉的苦咖啡灌了口，才無奈又哭笑不得地說：“你怎么會覺得自己不配呢？”

    “寒寒，我覺得你頂頂好。”

    “……和我小叔叔殊途同歸，其實本質(zhì)上……你們是一樣的人。”

    “你們變了，又沒變。”

    第76章 阿里巴巴與守財奴與金山

    76.

    療養(yǎng)院外墻上的爬山虎長得格外茂密, 四月生了新葉，風(fēng)吹過，掀起一片綠浪, 盈盈欲滴。

    張青寒仰頭望著三樓，白色窗棱, 在青翠中格外打眼。

    靜悄悄的，像玲瓏剔透的玉石上鑲著一枚鉆, 讓人移不開目光。

    忽然，那透明的窗戶被人拉開, 一張干凈又蒼白的臉闖入視野，跟著，那漆黑深邃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臉上。

    她猝不及防，躲閃已經(jīng)來不及，強撐著望了回去。

    綠意悠悠中, 趙貉發(fā)白的臉有些瘦削，依舊是那英朗分明的輪廓，即便穿著一身樸素簡單的病號服, 不動聲色看來時還是有強勢的攝人。

    他該是坐在輪椅上，露在窗外的身形只有他的上半身。

    然后，他平靜的撤身, 退回了房間。瞥見她，像是瞥見了無關(guān)的路人。

    張青寒的睫毛眨了眨, 燦爛柔軟的陽光中, 透出幾分莫名的脆弱與感傷。

    跟著, 手機震了震, 然后趙貉蒼白不減英俊的臉重歸視線，他站在窗戶邊, 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對她點了點手機。

    她吶吶低頭，摸出自己的手機。

    聊天框彈出一條消息。

    【守財奴】：在看什么？

    張青寒的手指抖了下，低頭慢慢打了幾個字。

    抬頭，趙貉看著向了手機，四月明媚的陽光在他漆黑的頭發(fā)落下躍動的光影。

    他低垂著腦袋，從她的角度望去，他側(cè)臉輪廓的優(yōu)美弧線一覽無余，在一片綠色的海洋里，潔白、干凈的他，像教堂里圣潔無害的教父，他褪去霸道、強勢后，臉色白皙的他，竟然會露出溫潤、謙恭、神圣的一面。

    他認(rèn)認(rèn)真真，安安靜靜，看著手機上的文字，像教父虔誠的朗讀著《圣經(jīng)》。

    張青寒的臉有些熱，她的文字遠(yuǎn)不能媲美上帝的指引，更不需要他那樣專注地看著。

    嗡，她的手機又震了。

    她點開。

    聊天界面：

    【張青寒】：盯著爬山虎發(fā)呆。

    【守財奴】：為什么會發(fā)呆？

    張青寒嘴抽了抽，頗感到無奈的回復(fù)：“因為一直在盯著。”

    發(fā)完，無語地抬頭看回去。

    隔著三樓的距離，她分明看見了他眼里一閃而過的笑意，低著頭又打字。

    張青寒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還有耐心敲手機鍵盤與人閑聊。

    【守財奴】：為什么一直盯著爬山虎？

    他今天是十萬個為什么嗎？

    張青寒無奈，重重打字：“因為這里種滿了爬山虎。”

    【守財奴】：你喜歡嗎？

    張青寒看到后愣了下，回復(fù)的動作慢下來，幾秒后才緩慢打過去，“為什么這么問？”

    【守財奴】：你喜歡，我會有滿足感。

    【張青寒】：為什么？

    她像是剛才的他上了身。

    那邊的速度卻是停下來了，她抬頭，趙貉幽黑的視線直直望著她，像一頃深邃浩渺的湖泊，拉著她陷落卻探看不清。

    跟著，他低頭，那張嘴唇發(fā)白的臉依舊專注。

    【守財奴】：因為當(dāng)初為你而選。

    張青寒愣住，緊跟著，又一條消息跳出。

    【守財奴】：院子里的梧桐樹已經(jīng)夠多了，我想再遇如果還是夏天，滿墻綠意盎然的爬山虎，你也會喜歡。

    張青寒心臟猛撞了下胸腔，再看向這個療養(yǎng)院，發(fā)現(xiàn)白色的外墻爬滿了綠油油的爬山虎。他們在陽光的照耀下，為這個安靜沉悶的療養(yǎng)院帶來了無限的生命力。

    張青寒攥著手機，愣愣地仰頭望著他，沉默到失語。

    四月的春光落在她白皙的臉上，清風(fēng)吹走她嘴邊發(fā)絲，那雙望著他的視線露出如大海那般沉靜的熱烈。

    【守財奴】：怎么不說話了？

    【張青寒】：想要聽我的夸獎嗎？

    【守財奴】：不用，我已經(jīng)看到了你的夸獎。

    【張青寒】：那想我說些什么？

    【守財奴】：都可以。

    【張青寒】：……嗯？

    【守財奴】：今日陽光不錯。

    【張青寒】：所以？

    【守財奴】：我想你在樓下多站會。

    【張青寒】：……

    【守財奴】：因為我想，你大概不愿意上來。

    張青寒的心臟緊縮了下，倉惶地抬頭望他。

    他靜默如月，漆黑清冷的眼神里透出幾分霧蒙蒙的空茫，高挑身形露出蕭瑟。

    張青寒的黑睫在眼下落了一片陰影，神色看不分明。

    又一道風(fēng)吹過，卷起爬山虎掀起綠浪翻滾，葉子的沙沙聲回蕩在安靜的春日小院里，風(fēng)里還是帶著一絲冷意。

    她胳膊豎了寒毛，飛快拿手機打字。

    【張青寒】：風(fēng)太涼了，關(guān)上窗戶，趕緊回屋。

    趙貉看了手機，又看向她，安靜的紋絲未動。

    張青寒惱怒，咬著唇又打字，“進去。”

    他像是知道她要說什么，握著手機沒看，只漆黑的目光牢牢定在她身上。

    張青寒忍不住咬后槽牙，轉(zhuǎn)身大步往療養(yǎng)院外走。

    不進去算了，眼不見為凈，到時候腿疼的又不是她，她不吃威脅這套。

    后面來自高處的視線如影相隨。

    她重重快速的步伐定在出院子的門邊，扭頭懊惱地瞪向他。

    趙貉露出早有預(yù)料的笑容，低頭又點開手機。

    【守財奴】：沒想要逼你，不逗你了，快回去吧。

    張青寒怔住，抬頭，趙貉看著她，安靜地拉上了窗戶，往后退，漸漸消失在窗邊。

    那一面高墻，滿眼的綠意中，白色方窗靜靜立在那兒。

    趙貉推著輪椅回到床邊，動作頓住，低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咚咚。”

    門敲了兩聲，來人推開門。

    趙貉眉眼平靜地看過去，張青寒抱臂，不動聲色地望著剛才在床邊走神的男人，病房的門窗上匆忙一撇，那黯然神傷的身影在她胸口猛抓了下。

    來不及多想，就迅速拉開了門。

    “daddy還沒那么吝嗇吧，探病都只準(zhǔn)人站在樓下看，還不允許進來。”她又是那副挑釁又頑劣的開玩笑方式跟他說話。

    趙貉做她daddy，自然一點也不相讓。

    “有的人躲了幾天不敢露面，我當(dāng)站在樓下是種特殊癖好。”

    “我有什么特殊癖好daddy還不知道嗎？在哪里都行，地毯沙發(fā)陽臺，就是不喜歡在床上。”

    趙貉眼眸深了些，“這癖好還是適宜關(guān)上門說。”

    “daddy的衣冠禽獸真是一以貫之。”張青寒笑他，一邊關(guān)上了門。

    隨著房門的拉上，這個豪華病房瞬間變得封閉狹窄，一片安靜里，窗外的爬山虎綠葉搖曳聲都變得格外清晰，兩人望著對方，任這份安靜發(fā)酵，愈發(fā)清晰。

    然后，張青寒先避開了目光，裝作打量病房，邁步朝他走近，最后停在他的輪椅前。

    右腿病號服下，空空蕩蕩。

    趙貉的視線也跟著落到那處，又抬頭看向她。

    張青寒：“我今天見吳翔林了，我給他說你住院了。”

    趙貉愣了下，然后露出頭疼的表情，“難怪手機有十幾個未接來電。”

    他只掃了眼，接著同她發(fā)消息，點也沒點開看一眼。

    “小叔叔，你這下可算被他抓到把柄了。”這么大個人，還把自己折騰到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