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嘿嘿一笑,呢喃道:“你都幾個晚上沒回家了,把那高檔公寓賣了,咱們去環游世界,先西到川藏,然后出國界……” “你想什么時候?”林渡舟一句話就能噎住我所有的遐想,“等你做完這個節目,還是跳舞累了想休息之后?” 我嘆了口氣,抓抓他的肌rou,“算了,還是留著吧,留給你的……” 話語一頓,我沒說下去,林渡舟提起,“我母親三年前去世了,在你摔下高臺的那段時間。所以我當時沒能出國去看望你,對不起。” 氣氛變得沉重,我揉了揉他的肚子,淺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那么重要的時間,是該送mama最后一程。” “那時我很擔心你,師哥,”我抬眸,看見林渡舟垂著眼,睫毛下籠罩著一片陰翳,遮住了眼里的情緒,“母親車禍后彌留之際,我聽說你從臺上摔下來,我想是不是在那段時間,世界上我最在乎的人都要離去。才知道原來在某些時刻,難過是不會到來的,我只知道從頭到腳發麻。父親走后,我和母親相依為命很長時間,她是我最感恩的人,走了也好,人世間總是苦楚。只是可惜,在我事業剛剛有起色的那兩年,還沒來得及回報她什么,就走了。” 我實在沒資格安慰林渡舟,我家人健在,時不時見上一面,說說笑笑,家永遠在那里。在聽說林渡舟的遭遇時,就像看見饑餓的人,我端著手里的飯,連咀嚼的動作也覺得羞恥。 我想,還好我活下來了,我不僅僅為了我自己,為了我的家人,我也為林渡舟而活下來了。 “我就一直處在無知而麻痹的狀態,不知道自己在那段時間是怎么處理母親的后事,是怎么聯系國外的醫生,也不記得自己怎么恢復工作……當我意識到的時候,你回國了,”林渡舟圈住我的腰身,閉上眼睛,似乎是困了,“我去看過你,你復出的第一場演出,我很擔心,那場演出我只看了一半,另一半……不是我看的。” 林渡舟停下來,頓了良久,輕吻我的額頭,“師哥,如果這一次你遇見林沉巖,幫我謝謝他吧……這話我倒是從沒對他說過。” 第二天練舞的時候,我看著小莊騎著自行車在練舞室轉出優美的圈,于是計算著他的來臨,從地上飛躍到后座,先是端正坐好,再是起身,踮腳,然后把著他的肩。在自行車上,他需要丟開車把,張開雙臂,完成一次漂亮的、乘著風一般的托舉動作。 林渡舟拉小提琴都皺著眉,我心想:再稍等一下,當林沉巖出現的時候,那些你沒說出口的感謝,我會幫你講的。 如果他承載了大部分的痛苦,他也應該理所當然地得到一些甜頭。 午休的時候,莊臨意愁容滿面,說雖然這些動作非常好看,但畢竟難度太高,而且有一定的風險,如果他抱住我的腿,會不會有一個支撐點,我會相對而言更有安全感一點。 林渡舟沉默地夾著菜,原本把我們晾了半天,這會兒倒是突兀地“嗯”了一聲,表示贊同。 “師哥,咱們畢竟是跳舞,不是雜技,還沒練到那個水平呢,”莊臨意小心翼翼的,“要是我騎車出了任何問題,害你摔跤,那我罪過可大了。師哥畢竟已經三十幾歲,還做過大手術,僥幸撿回一條命……” “行了啊,又翻我案底,”我把rou都往他碗里夾,想堵住他的嘴,“誰說咱們沒那個水平?是你,不包括我,葉首席。你以為我多的這十年飯是白吃的?” 本來這話說出來是想讓他安心的,反倒把林渡舟說緊張了,他也揀rou往我碗里挑,“要當心安全,安全不影響美觀的。” “美觀,不夠極致,”我覺得自己的那點小算盤使我在他們這里充滿了負罪感,于是把對動作的要求以及可能需要承擔的后果,全都往自己身上攬,說到底還是給自己的私心找到了開脫的理由,“我想做到極致。” 隔壁敲大鼓的老師來串門,看到我們的自行車之后頗為吃驚,連連感嘆現在的年輕人花樣就是多,轉頭看見林渡舟正往肩上架小提琴,哆嗦了一下,呵呵笑道:“騎車還有配樂哦?” 我讓小莊從早到晚在自行車上練舞蹈動作,畢竟我們是舞蹈演員,自行車應當配合他的舞蹈。小莊說他跳完這支舞要去馬自騎,騎完一整個自行車的馬拉松。 時鐘轉了一圈又一圈,又過了一天,節目的第一次上臺排練,快到來了。 第38章 【28天】這次,你贏了。 入秋過后夜晚越漸寒涼,和林渡舟在一起,屋里就總是燥熱,空氣和燈光都在晃動,和肢體一起,在周而復始的運動里劃出優雅的線條。 有時候林渡舟開了竅,迸出幾句勾人的情話來,比如說我乘著他起伏的模樣像是跳舞,說他喜歡欣賞我的每一條曲線,柔美,暢然,又充滿力量。 “心理學上有一種曲線名叫‘達克效應’,也叫鄧寧-克魯格效應,由高到低,再緩緩上升,”林渡舟靠著沙發,額前發絲散亂,失了平日的矜貴,顯出兩分野性,“它是指以能力的發展為軸,人的認知會經歷自負,再跌入絕望之谷,最后走入平穩的上坡路。” 我把著他的肩,熱汗從鬢角滑落。 林渡舟繼續低聲道:“這是一條漂亮的曲線,代表人的認知終將與自己的能力大致相合,走向平穩的將來。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