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十六國 第564節(jié)
胳膊拗不過大腿,公然抗令,拓跋什翼健有的是辦法收拾他。 “燕鳳聽令,升行臺尚書。” “臣領(lǐng)命?!?/br> 代國逐水草而居,沒有都城,遂以行臺為朝堂,行臺尚書手上的實(shí)權(quán)遠(yuǎn)比一個輔相大。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拓跋什翼健給自己加封皇帝,自然也大封群臣,大小豪酋皆封公侯,一時皆大歡喜。 其后燔柴告天,殺牛宰羊,大饗士卒。 不過所有人都興高采烈的時候,唯有拓跋寔君悶悶不樂。 按說登基為帝了,應(yīng)該同時晉升他為太子,卻提都沒提。 “陛下或有廢儲之意,殿下不可不防!”楊略一身文士打扮,還特意留了三綹長須,寬衣褒帶穿在身上,頗有名士風(fēng)范。 “防?如何防范?”拓跋寔君望著正在暢飲的拓跋什翼健與拓跋翰,眼中掠過一道兇光。 楊略目光閃爍,“自然是爭寵,不可與陛下疏遠(yuǎn)?!?/br> “你是不是眼瞎?如今是他疏遠(yuǎn)我,不是我疏遠(yuǎn)他!”拓跋寔君越說越怒。 “殿下與陛下畢竟是父子,血濃于水,只要殿下認(rèn)個錯,陛下會回心轉(zhuǎn)意的?!?/br> 雖是在勸諫,卻不斷挑撥著拓跋寔君的怒火。 “呸!”拓跋寔君一腳踹在楊略肚子上,將他踢飛出去,“我拓跋寔君從出生到現(xiàn)在,就沒向誰低過頭!” 楊略從地上爬起,一臉諂媚,“殿下英明神武,是屬下想錯了。” “你是中原人,不懂我們草原風(fēng)俗,此事不是誰低頭就能過去的,而是你死我活!”拓跋斤提著兩甕酒笑盈盈的走來。 一見是堂兄,拓跋寔君怒氣消散不少。 “若是拓跋翰繼承大位,以后這草原可就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了!”拓跋斤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他說話沒有半點(diǎn)含蓄。 “那你說怎么辦?”拓跋寔君眼神越發(fā)堅(jiān)決起來。 “中原有句名言,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蓖匕辖镄毖弁驐盥?。 “萬萬不可火并,殿下是子,陛下是君,豈能效冒頓之舊事?”楊略連連搖手。 不說還好,一說兩人都是兩眼放光。 冒頓在草原上非但不是恥辱,還是無數(shù)人敬仰的雄主。 楊略的話簡直是在提醒兩人,若是成就冒頓之霸業(yè),有什么事不能做的? 草原上沒有中原那么多的禮法。 “哈哈哈,你這窮酸儒生,倒也有些用處!”拓跋寔君轉(zhuǎn)怒為喜,“不錯,冒頓能做,我拓跋寔君為何做不得?” “殿下將來必一代雄主也,臣必鼎力相助!”拓跋斤等的就是這句話。 兩人一拍即合。 “窮酸,你意下如何?”拓跋寔君盯著楊略。 這么大的事既然被他聽到了,肯定不能就這么放過。 殺個沒有根底的儒生,跟殺一條狗沒有區(qū)別。 楊略一臉驚恐之色,連舌頭都打結(jié)了,“爾、爾等……欲……” “鏘”的一聲,卻是拓跋斤談笑間,先拔出刀,“閣下還是不要再裝了,你是燕鳳的人,還是拓跋翰的人?” 第七百五十五章 配合 刀鋒已經(jīng)頂在脖頸上,勒出一條細(xì)小的傷口,鮮血向外流淌。 楊略自始至終都是一臉驚恐之色,沒做任何辯解。 “行了,燕鳳和拓跋翰真拍細(xì)作來,也不會弄個如此膽小的,此人頗有智計(jì),精于謀劃算,將來我登了大位,還需這樣的人輔佐,留他一命。”拓跋寔君滿臉輕蔑之色。 懂得懼怕之人,更容易控制。 楊略帶有家眷,在草原沒什么根底,早先投奔的是燕鳳,但不知為何,與燕鳳等士人關(guān)系不睦,被排擠出來,最終轉(zhuǎn)投拓跋寔君。 拓跋寔君也的確需要有人為他出謀劃策。 中原士人在草原上是香餑餑,到處都是人爭著搶著要。 以前的段氏、羯趙、燕國、氐秦、高句麗無不如此,甚至連吐谷渾都大力吸收關(guān)西士人…… “既然殿下這么說,那就留你一命,若敢將今日之事泄露半個字出去,定將你千刀萬剮!”拓跋斤冷笑道。 “小、小人不、不敢……” “哈哈哈,你們中原人都膽小如鼠!”拓跋寔君仰頭大笑,仿佛根本就沒將造反當(dāng)成多大的事。 “殿下說的是,小人一向膽小?!睏盥愿黄鹦α似饋?,不過眼角有厲芒一閃而逝…… 入夜,彈汗山遍地篝火,仍舊沉浸在歡樂之中。 拓跋什翼健也弄來一隊(duì)西域舞姬,在篝火前熱情的扭動著身軀。 讓一眾豪酋眼睛都看直了。 拓跋什翼健幾杯酒下肚,一股火熱從小腹間竄起,正左擁右抱的時候,一陣急促馬蹄聲打亂了他的興致。 “陛下,梁軍兵分三路直奔彈汗山而來!” “李躍可在其中?”拓跋什翼健并沒有多慌張。 “有梁主節(jié)鉞、牙纛。” “有多少兵馬?”燕鳳問道。 “西路并州軍一萬步騎,中路洛陽精銳一萬一千余,西路幽州軍兩萬三千余眾。”斥候回答的非常詳盡。 此番南下,拓跋什翼健派出三千余老練斥候,為的就是確保萬無一失。 “敵軍不到五萬,我軍可集中兵力破其一路!”拓跋翰的確是拓跋什翼健幾個兒子中最有出息的一個。 比起拓跋寔君的殘暴愚蠢,拓跋翰無疑更像一個太子,其母慕容氏,正是慕容皝之女。 另一個慕容氏女生下了二子拓跋寔,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拓跋珪便是拓跋寔所出。 拓跋翰生的雄武俊朗,無論外表內(nèi)在,都大得拓跋什翼健歡心。 “你有幾成勝算?”拓跋什翼健有些心動。 “并州軍乃大將高云率領(lǐng),兵力雖少,戰(zhàn)力強(qiáng)悍,難以迅速剿滅,中路軍乃黑云精銳,不可與其正面相抗,幽州軍遂有兩萬余眾,一無知名大將,二為烏合之眾,兒臣只需一萬五千精銳,勝算當(dāng)在六成!” “六成……”拓跋什翼健搖搖頭,“即便擊破這兩萬余幽州軍,于天下大勢而言無濟(jì)于事,反之,若稍有不慎,將折損一萬五千精銳?!?/br> 這筆帳拓跋什翼健還是會算的。 “父皇!” “我兒稍安勿躁,中原一統(tǒng),南北對峙之局已成型,中原人滅不了我們,我們也滅不了他們?!?/br> “既然父皇無意南征,為何興師動眾?”拓跋翰一臉震驚。 “一個完整的華夏,草原非其敵手,朕屢次進(jìn)犯中土,是借南征而整肅諸部,同時亦震懾梁國?!睂ψ钕矏鄣膬鹤?,拓跋什翼健說出了心里話。 拓跋翰一陣沉默。 “無須多慮,勝敗自有天意,強(qiáng)弱不過百年,父皇這一代統(tǒng)一草原,以后能不能破梁國,看你和你的兒孫?!蓖匕鲜惨斫∫荒槾葠?。 這話明顯是在暗示以后由誰繼承大位。 “父皇……”拓跋翰一陣感動。 “傳令,明日退軍?!蓖匕鲜惨斫⊥铝艘豢跉?,在侍女的攙扶下,返回大帳…… 兩日之后,梁軍才堪堪趕到平城之北牛皮嶺,與彈汗山就隔著一座陰山。 并州軍與南軍在此匯合。 “拓跋什翼健既然退走,可以回軍了?!备咴频?。 穿過牛皮嶺便是彈汗山,卻不料拓跋什翼健提前收到消息,直接跑了,完全不給機(jī)會…… “不然,賊落荒而逃,可以銜尾掩擊之!”謝玄不愿不錯這次機(jī)會。 “賊軍數(shù)萬之眾,你不過五千余騎,敵眾我寡。” 中路軍一萬一千人,實(shí)則一大半是戰(zhàn)馬馱著的草人,真實(shí)兵力只有五千人。 “我軍雖五千之眾,卻是江東勁卒,受陛下厚待,軍中將士皆思報(bào)效,昔者出征漠北失敗,皆因草原遼闊,不知其蹤,今既知賊軍所在,豈能輕易放過?高將軍放心,我部銜尾而進(jìn),有利則進(jìn),無利則退,絕不莽撞?!焙貌蝗菀椎玫揭淮螜C(jī)會,謝玄不愿輕易放過。 梁國名將太多,不抓住機(jī)會冒頭,以后可能就被擠下去,再無翻身之日。 他身上還承擔(dān)著重振謝家的使命。 在梁國唯有軍功最可靠。 “也罷,我出兩千精騎助你一臂之力,此外我軍中戰(zhàn)馬、弩箭、糧草、冬衣分你一半?!备咴齐m督鎮(zhèn)一方,卻也是年輕人,年輕人之間,自然好說話一些,對謝玄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意。 “多謝高將軍!”謝玄大喜。 “謝什么?你若成功,我亦有大功,拓跋什翼健頻頻南下,不勝其煩,若非為了震懾并州諸部,此戰(zhàn)當(dāng)與你同行。”高云笑道。 并州軍非但要抵御鮮卑人,還要震懾并州諸夷,不能遠(yuǎn)征。 “將軍高風(fēng)亮節(jié),玄銘記于心,他日凱旋,當(dāng)與將軍痛飲之。” “一言為定,某于太原靜候佳音。” 兩軍迅速交接輜重。 高云送出十余里,方才返回。 “將軍真這么看好此人?”部將趙生詢問道。 “某不是看好他,而是看好陛下,三日之前,陛下就有密令,讓我們盡量配合他,怎么,你懷疑陛下?”高云斜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