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十六國 第563節
借由襄平,大梁也在轉化著深山老林中的部族。 “近日多有猛虎為患,傷了不少商賈,末將前后一個多月圍獵,才除去此害。”李儻恭敬道,并沒有因為皇子的身份而驕縱。 于公,他是崔瑾的部下,于私,崔瑾更是皇帝的結義兄長。 即便打罵責罰李儻,別人也不敢說三道四。 崔瑾點點頭,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兩萬代國騎兵,已經進入遼東,軍中正缺一位前鋒,汝有意否?” 李儻大喜,“末將原為前鋒!” “牙門將軍李儻聽令,率四千北軍精銳為前鋒,迎戰敵軍!” “領命!”李儻接過麾節,高高舉起。 “殺、殺、殺!” 士卒們大聲呼喊起來,士氣瞬間到達頂峰。 皇子都身先士卒,其他人還能不奮力殺敵? 李儻本身就是士氣所在。 “出擊!”崔瑾一揮手。 四千精騎向西北飛奔而去。 “殿下……畢竟是皇子,兵兇戰危,若有不測之事,愧對陛下托付……”鹿勃早對崔瑾的安排略有意見。 “我軍以逸待勞,裝備精良,何懼之有?殿下雖是皇子,卻驍勇善戰,且身邊親衛皆百戰老卒,不必多慮。”崔瑾一直十分看好李儻。 而且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出征了。 以前為斥候時,與數十人深入高句麗,射殺敵將而歸。 后提拔為百人將,在戰場上縱橫馳騁。 有些人就是為戰爭而生的,崔瑾也算征戰了一輩子,雖然戰績有些上不了臺面,但也算身經百戰,眼力不會差…… 代國騎兵來的很快,接連擊破了三支鎮軍的攔截,長驅直入,殺入遼水西岸。 李儻趕到時,代國騎兵分成五支,肆意燒殺劫掠。 梁國百姓避入城池,沒有多大傷亡,但遼東其他部族卻深受其害,鮮卑人的屠刀下,幾乎雞犬不留。 “報將軍,正北三十里、西北二十七里、正西三十四里、西南十五里,各發現敵軍數千騎兵。”漫山遍野的斥候早已探明敵情。 不過梁軍能發現代軍,代軍也發現了梁軍。 敵軍分明是擺開了口袋陣,就等著李儻往里面鉆。 一旦進去,四支騎兵將立即合圍,這是草原上常用的圍獵之法。 “公孫昭!”李儻一聲喝令,一將拱手而出。 “屬下在。” “領一千五百精銳猛攻西南之敵。” “領命!” 副將長矛一招,自動分出千余騎跟上,踏過遼東,向西南殺去。 不到片刻,正北、西北、正西的敵軍都趕了過來,試圖將這支千余人的騎兵圍殺在遼水之東。 “將軍,公孫將軍所部陷入重圍之中!”斥候來報。 “再探!”李儻在尚武堂不僅學了武藝,還學了兵法。 過不多時,又有斥候來報,“公孫將軍死命沖殺,殺敵千余,敵軍圍困數重,突圍失敗,傷亡頗重。” “再探。” 斥候很快又來稟報,“東面又來兩支騎兵,加入圍困之中!” 周圍親衛有人面露懼色,鮮卑人不僅表面的這四支人馬,還埋伏了兩支,一旦他們也沖上去,肯定也出不來。 “都督大軍在何處?”李儻抬頭望了望天空,遼東天空在秋冬時節,特別低,仿佛伸手就可以碰到。 “后方一百三十里。” “吾為大梁皇子,尚且不惜性命,而況汝等?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大丈夫當馬革裹尸,報效大梁!”李儻拿出搏虎的氣魄,臉上青筋暴起。 “報效大梁!”兩千五百余士卒舉起長槊。 李儻戰馬人立而起,然后如箭矢一般射出。 其他騎兵緊隨其后,黑黃相間的大地上,一條長龍向東狂奔。 行不到數里,正遇一支三千人的代國騎兵前來攔截。 仿佛一道雷霆劃過,一個照面,代國騎兵就被殺的人仰馬翻,梁軍攻勢不減繼續向西面殺去。 “諸位建功立業就在今日!”李儻大吼一聲,怒發沖冠,戰馬一躍而起,踏入敵軍之中,長槊寒光抖動,連殺兩人。 望見一名將領模樣的敵軍,不等身后親衛,風馳電掣一般沖殺而去。 敵將未想到他來的如此生猛,有些措手不及,剛拉動弓弦,長槊就已經沖到面前。 “撲哧”一聲,整個人都被挑起,又被舉到半空。 梁國諸皇子中,論武勇和氣力,李儻最為強悍,當年在尚武堂便罕逢敵手。 經過無數名師的教導,以及親身歷練,早已勇冠三軍。 敵將一時未死,還在長槊上凄厲慘叫。 “鼠輩安敢犯我大梁!”李儻原本俊朗的臉上青筋暴起,眼中泛起血紅,狀如厲鬼。 手上發力,將敵將抖了下去,然后單手拔出長刀,在敵軍中往來沖馳。 代軍重兵合圍,李儻身上連中三箭一刀,卻恍若未覺,更激起他的兇性,右手槊,左手刀,所過之處,留下一路的慘叫聲,馬蹄下踏出一條血路。 敵軍始終無法合圍,反而讓李儻救出公孫昭。 兩支騎兵合力,士氣大振。 很多梁軍就在奔馳的戰馬上換馬,騎術比鮮卑人還高。 吁—— 敵軍戰馬驚慌四散,被這尊殺神嚇破了膽,眼見東面煙塵大起,知道援兵已經趕來,不敢再戰,向北面退去。 第七百五十四章 爭執 彈汗山舉行了一場盛大的祭天儀式。 雖然拓跋什翼健沒有如檀石槐般統一整個草原,但至少名義上是草原共主。 “孤十七歲即位,至今已近三十年,我代國疆域萬里,控弦之士數十萬,生平唯一憾事,便是云代龍興之地,為梁賊所據!” 與前幾年相比,拓跋什翼健越發肥胖起來。 常年臥在軟榻上,一舉一動都要兩個婢女扶著。 在場豪酋目光紛紛投向拓跋什翼健。 “常言道,名不正則言不順,孤既統大漠草原,豈能居于梁賊之下?今當即皇帝位,以堅國人之心、入主中原之意!” 拓跋什翼健肥碩而蒼白的臉上泛起一陣紅光。 拓跋家從其父拓跋郁律開始,便一直對中原虎視眈眈,然則拓跋家內亂不斷,雄才大略的拓跋郁律也難逃婦人毒手,以至于始終沒有出兵的機會,等內亂稍稍停歇,中原大局已定,羯趙、冉魏、燕國、梁國先后興起,強橫一時,代國南下頻頻受挫。 “我草原向來以大單于為尊,殿下用中原人的尊號不妥。” 正當氣氛逐漸熱烈起來的時候,拓跋斤一盆冷水潑下來。 而且這盆冷水還得到不少人的贊同,“不錯,梁國殺了我們那么多人,與我們不共戴天,豈能用他們的尊號?” “我等是草原人,世代以單于為號。” 代國雖建了國,但部落太多,內部仍比較松散,拓跋什翼健也沒到李躍那般說一不二的地步。 拓跋斤也不是真的在乎“皇帝”或者“單于”稱號,而是心中不忿。 當年諸部共推其父拓跋孤為君,拓跋孤堅決讓位于當時還是羯趙質子的拓跋什翼健。 拓跋什翼健即位之后,對拓跋孤感激涕零,封其為北部大人,承諾分一半國土和部眾。 拓跋孤死后,拓跋什翼健收回了所有一切,拓跋斤連北部大人的位置都沒了,成為一個稍大一些部落豪酋,這讓他如何咽的下這口惡氣? “進皇帝位,乃是為了他日攻入中原。”拓跋什翼健和顏悅色道。 “敢問殿下,這么多年可曾收回一寸土地?”拓跋斤一步不讓。 雙方的矛盾早已激化。 拓跋孤當年讓位之舉,獲得了極大的名聲,有不少支持者,所以拓跋斤敢跟拓跋什翼健翻臉。 “大膽!”拓跋什翼健臉上掛不住了。 “侄兒李只是實話實說,絕無冒犯之意!”拓跋斤嘴上請罪,不過神色間并無半點屈服之意。 “殿下莫要怪罪,他也沒說錯。” 當即就有六個豪酋站在拓跋斤一方。 “殿下在草原為單于,在中原為皇帝,二者并無沖突,名號而已。”關鍵時候,還是燕鳳出來解圍。 拓跋什翼健稱帝其實就是為了照顧這些中原士人和豪強。 沒想到剛一抬腳,就遇到了這么大的阻力。 拓跋什翼健眼珠子一轉,“皇帝與單于并無二樣,拓跋斤聽令,封輔相,掌管國中庶政。” 眾人眼睛齊刷刷的望著拓跋斤。 這跟他想要的相去甚遠,草原并無多少庶政,各部草原逐水草而居,中原人的庶政,他也管不上。 “嗯?”拓跋什翼健眼神轉冷。 “侄兒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