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十六國 第495節(jié)
慕容楷踱了幾步,“唯今之計,只能助梁軍平定涼州,等待機會,禿發(fā)思復鞬、拓跋孤、康寧之流絕非王猛之敵,當年我家先祖因助曹魏討伐公孫氏、高句麗,方有后來之燕國。” “只怕王猛不會給機會!”乞伏司繁目露兇光,狀如野狼。 西北宛如一片原始叢林,弱rou強食,沒有用處的人,也就沒資格活著。 乞伏司繁貪的是慕容楷麾下一千多精銳,而非慕容楷這個禍患。 當年拓跋力微走投無路,投奔沒鹿回部,其部大人竇賓收留了他,還招為女婿,結果幾年后拓跋力微壯大,殺了竇氏滿門,順勢吞并沒鹿回部…… 王猛之名,響徹天下,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鮮卑諸部七萬余戶落到他手上,還能有好? 姚萇的十萬余戶羌人,都被遷徙走了。 慕容楷神色從容,“兄長可知姚氏、苻氏如何崛起?” “哦?”乞伏司繁神色一動。 “當年羯趙盛極一時,姚弋仲、苻洪率部歸降,遷至灄頭、枋頭,蟄伏十七年,今關中凋敝,即便王猛遷徙諸部,也必散落于雍并之間,兄長今年不過二十三四,蟄伏幾年,未嘗不可,天下之事瞬息萬變,總會有機會降臨。” 嚴峻的生存危機下,慕容楷飛速成長。 這番話不僅是說給乞伏司繁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似乎只能如此。”別看乞伏司繁叫的兇,但若是讓他起兵造反,還真沒這個膽。 慕容垂在南安屠城焚尸,殺人如麻,乞伏司繁一見到他就打哆嗦。 更別提后面還有一個更猛的王猛。 “協(xié)助平定涼州,梁國朝廷無論如何也會給兄長封賞,不然以后西北部族,誰還會歸附?”慕容楷松了口氣,知道自己又渡過一次難關。 “哈哈,你說的不錯,你們慕容家的人果然精明!” 乞伏司繁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又讓慕容楷緊張起來…… 隨著王猛大軍的到來,西北形勢為之一變。 這場大戰(zhàn)集合了梁國數(shù)萬精銳,以及半數(shù)的猛將,肯定不僅僅是平叛。 周圍盔甲鏗鏘聲,令太子李儉心潮澎湃,在宮中和尚武堂何時見過此等場景? 騎兵如云,甲卒如海,刀矛如林,旌旗蔽日…… 身處其中,全身熱血沸騰,仿佛真能排山倒海一般。 “這便是我大梁的軍威!”李儉深為震撼。 “殿下亦研習過兵法,此戰(zhàn)當從何處入手?”王猛早已習以為常,平緩的語氣安撫住了李儉胸中涌起的殺意。 “侄兒建議兵分三路。” 王猛靜靜的聽著,仿佛一個先生在考教自己的學生。 “叔父為正,從姑臧一路向西,掃平河西走廊上所有部落,慕容將軍向南,溯湟水而上,清剿匈奴叛賊,然后呂光將軍率玄甲軍走居延,封鎖鮮卑人的退路,將禿發(fā)思復鞬與拓跋孤堵在涼州!” 李家家傳有二,一是武藝,二是兵法。 每個皇子都要苦修,可以不精,但不能不知,尤其是太子,李躍更是將自己的那一套地緣學盡數(shù)傳授。 地緣決定戰(zhàn)爭的勝負,更決定一個國家的命運。 “那就按殿下所言行事。”王猛當即拍板。 李儉沒想到王猛真采納自己的意見,“侄兒思慮不周……” “天下兵法大同小異,用兵之要,不在策略,而在將士執(zhí)行,能否上下一心。”王猛一語道破兵法的精髓。 事實上,大部分兵法教授的不是如何用兵,而是如何練兵、統(tǒng)兵。 孫子兵法更多的是論述戰(zhàn)爭該不該打,打之前注意什么。 秦國滅六國,也根本沒那么多奇謀妙計,靠幾十萬鐵血之師一路平推。 這一戰(zhàn),梁國怎么打都贏。 但涼州的問題不在于表面的這一戰(zhàn),王猛的心思放在其他方面。 “侄兒受教了。”李儉拱手。 “此戰(zhàn)之后,殿下準備如何對待涼州諸部?”王猛目光深邃的望著李儉。 “自然是遷徙……使其沐浴王化,知曉禮儀廉恥,不出數(shù)年,便可融入華夏。”李儉畢竟是第一次出遠門。 也是第一次真正身臨戰(zhàn)陣。 以前身邊的儒生們教的就是這一套,禮儀廉恥,忠孝仁義…… 但這世道運行的規(guī)則,絕不是嘴上的這一套,相信這些東西的人,在這年頭早就死無葬身之地。 很多事情只有親身感之后,才會有不一樣的見解。 “殿下今年十三?”王猛忽然換了個話題。 “虛歲十三……”李儉心中忐忑起來。 “尋常百姓家的兒郎,十三歲已經披甲上陣,九死一生了,殿下也該見識見識這亂世的真正模樣!”王猛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長在溫室中的花兒,永遠經不起風雨。 李躍將太子送過來,絕不僅僅只是終日聆聽教誨而已。 也不知為何,李儉忽然有種心驚rou跳之感。 第六百六十章 禽獸 涼州戰(zhàn)事由王猛主導,李躍并不擔心。 西北那群夷狄絕不是對手,更何況還有苻雅、慕容垂、魏山、張蠔、呂光、慕容令、劉牢之、諸葛侃等將。 足夠將涼州犁上三四次的了。 李躍這段時日心思放在南面。 楊略的密報越來越多,上一次釋放俘虜之后,大得荊襄人心。 加上桓溫被鄧遐迎頭痛擊,聲望大跌,軍心離散。 一個不能帶領士卒戰(zhàn)勝敵人的統(tǒng)帥,必然會被士卒唾棄。 江東士民對桓溫的怨氣越來越大。 不過兵權還在桓家手上捏著,加上桓溫往日的余威,一時之間倒也沒人敢妄動。 江東士族要削弱桓溫,而不是滅了他。 眼下局勢,桓溫固然有私心,但江東也靠他撐著臺面,他倒了,江東也會跟著崩潰。 校事府、鴻臚司滲透的對象不是江東士族,而是底層的晉軍。 楊略蟄伏襄陽兩年多,已經取得了不小的戰(zhàn)果,拉攏了不少人。 鴻臚司的說書人無孔不入,進一步削弱江東朝廷的合法性,順便也讓梁國深入人心。 “若能拿下襄陽,則可重現(xiàn)當年前晉滅吳之勢!”常煒讀完密報,滿臉喜色。 南北一統(tǒng),是多少人的夙愿。 “此一時彼一時,王濬樓船下江東,是借了蜀中之力,如今蜀中殘破,且朱序、周楚二將堵在劍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李躍暫時對蜀中沒多少興趣。 拿下了,還要派人去經營、防守,不知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只要攻破襄陽這座重鎮(zhèn),便可攻略整個荊州。 到時候蜀中就是砧板上的魚rou。 “哈哈哈,臣之兵略不能與陛下相比。”常煒及時糾正,還順帶暗捧了李躍一把。 “令君過謙了。”李躍笑了起來。 襄陽不急于一時,江東有桓溫撐著架子,謝安調和內外,還能維持幾年。 梁國也沒準備好,至今被涼州牽扯住手腳。 所以李躍讓楊略繼續(xù)滲透。 桓溫北伐敗了,也非常識相的上表認錯,每年歲糧增加了一成。 梁晉恢復了上下國關系,江東前所未有的恭順起來。 這一戰(zhàn)影響深遠,高句麗、百濟、新羅、倭國,乃至更南面的林邑都派遣使者入洛表示臣服,愿為藩屬。 毫無疑問,大梁徹底成為天下正統(tǒng)。 桓溫每次北伐,總會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獲。 其中高句麗、百濟、倭國還一再請求李躍約束海賊。 它們這幾年被海賊襲擾的不輕,沿海百姓流離失所,田園盡廢,而掠奪的人口都被送往遼東當奴隸,加快遼東的發(fā)展。 李躍不予理會,讓他們自己看著辦。 盧遁在耽羅島的海軍已經形成規(guī)模,這幾年不斷對倭國滲透,已經摸清倭國金礦所在,正準備來一次大的。 盧遁不愧是在史書上留下一筆的人物,幾百悍卒就敢往倭國腹地挺進,打探地形、礦藏。 一路燒殺yin掠,無惡不作,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倭人聞風喪膽,只敢據城而守,不敢出戰(zhàn),弄得倭賊人心惶惶。 倭人派大軍來討伐,盧遁掉頭就走,乘船換個地方再來一次…… 倭國使者送來的罪狀令李躍嘆為觀止。 歷史上華夏的海賊其實也非常猛。 明朝五峰船主王直,自號“凈海王”及“徽王”,以倭國平戶港為基地,擁眾數(shù)十萬,戰(zhàn)船無數(shù),控制三十六島的“島夷”,勢力遍及日本及東南亞…… 鄭成功之父鄭芝龍,東海霸主,金門海戰(zhàn)擊潰荷蘭東印度公司艦隊,霸占整個南洋的貿易,西洋船隊經過,還要老老實實交保護費。 不過這兩位大概常年在海上,腦子里面進多了水,選擇相信明廷和清廷…… 清末鄭一嫂,也曾縱橫南海。 其他的還有孫恩、徐道覆、方國珍、陳祖義等,這些還都是被史書記載的,還有更多沒被記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