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留下徐成一萬兵力鎮(zhèn)守南陽，自率四萬大軍北上弘農(nóng)，只要苻堅敢出蒲坂，就是腹背受敵的局面。

    比起太原，李躍對苻堅更感興趣。

    太原跑不了，永遠(yuǎn)處于代郡、河?xùn)|、上黨的夾擊之中，但逮到苻堅的機(jī)會可不多。

    崔宏道：“臣還是建議從上谷出兵，繞行漠南，直奔河套，先滅拓跋什翼健，太原兵變無足輕重，慕容垂至今都未求援，必有所憑。”

    苻堅屯重兵于蒲坂意思很明顯，就是坐山觀虎斗。

    太原城高池深，為天下雄城，又有梁平老、強(qiáng)汪、梁成的五千精銳防守，等梁軍精疲力盡，他們從蒲坂北上，坐收漁翁之利。

    而慕容垂老巢被奪，腹背受敵，滅亡只在旦夕之間。

    李躍深思一陣，太原形勢不明，也不知慕容垂是什么心思，一直沒有求援，貿(mào)然踏足其中不是明智之舉。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先將河套拿到手，滅了代國再說！”李躍沉聲道。

    只有到手的東西才是真的。

    如果苻堅立即支援太原，李躍毫不猶豫大軍跟上，與他在太原城下大戰(zhàn)一場。

    但苻堅只是屯兵蒲坂，自己也就不必這么著急支援，不妨靜觀其變，留著精氣神，跟苻堅來一場大戰(zhàn)。

    滅了拓跋什翼健，西邊的戰(zhàn)略平衡就被打破了。

    太原三郡處于戰(zhàn)略包圍之中，苻堅就是想守也守不住。

    出兵河套穩(wěn)賺不賠，支援太原形勢復(fù)雜多變，這個選擇不難做出。

    柿子挑軟的捏，卷入這場紛爭之中的所有勢力，毫無疑問，拓跋什翼健最弱，不滅他滅誰？

    “陛下英明！”崔宏拱手一禮。

    為了不給岳父拓跋什翼健一個驚喜，也為了不給他任何翻盤的機(jī)會，李躍令高云為主將，張蠔為副，劉牢之、諸葛侃、桓伊、呂光等將隨之，四萬黑云驍騎與三千玄甲軍盡出……

    第五百二十八章 果斷

    形勢于慕容垂而言，到了萬分危急的地步。

    前有拓跋什翼健的三四萬大軍，后有蘭建四兄弟與梁平老的圍堵。

    雁門地狹，根本無法長久。

    看上去唯一的選擇只有投奔大梁。

    事實上，慕容令也是這么建議的，“根基已失，形勢危急，人心震動，父親何不投陛下，引黑云精銳反攻太原，奪回城池？”

    晉陽城中，慕容垂的家眷全部失陷其中，換做其他人，早就如喪家之犬。

    “時機(jī)未到。”慕容垂并沒有慌亂，與蘭氏兄弟這么多年的親戚，城丟了，家眷不會受到牽連。

    “時機(jī)？”慕容令不解。

    高弼道：“梁秦爭鋒，太原首當(dāng)其中，勢窮而投梁，必不為重，但若是擊敗拓跋什翼健，奪回太原，則能在大梁有一席之地。”

    投靠也看怎么投。

    孤家寡人，幾千部眾，狼狽投奔，即便梁主看重，地位也不會太高。

    想要被重視，就要展現(xiàn)出能力。

    卷入這場爭端中的所有勢力，毫無疑問，拓跋什翼健最容易對付。

    “父親……”慕容令嘆服不已。

    “報將軍，拓跋什翼健三萬余步騎距我軍三十里！”斥候匆匆來報。

    周圍燕將一臉惶恐之色，如果太原還在，別說三萬多步騎，就是六萬大軍，他們也心中有底，打不贏可以退回。

    但老巢沒了，就成了水中浮萍無根之木。

    死一個，就少一個，糧食吃一口，就少一口。

    “吾年方十三，便上陣殺敵，縱橫天下二十余載，名震天下，今雖小挫，人心猶在，麾下八千精銳兒郎，天下何處去不得？拓跋什翼健自來，正可借其頭顱以壯聲威，扭轉(zhuǎn)形勢，傳令，全軍盡起，隨我父子破敵！”慕容垂手按劍柄，目射雄光。

    雖然只有八千余眾，但都是跟隨他南征北戰(zhàn)的老卒，清一色的鮮卑勇士，裝備精良，六成士卒裝備鐵甲，還有五百套具裝馬鎧。

    此外，蘭建勾結(jié)外人造反，逞慕容垂外巡而奪城。

    太原三郡其他豪酋未必就服他，只因梁秦兩頭猛獸在側(cè)虎視眈眈，才沉默隱忍。

    如今的慕容垂的確需要一場大勝。

    勝利能掩蓋很多問題。

    二十年的威信，也不是一次叛亂就能毀滅的，慕容垂為人豪爽，寬仁惠下，恩結(jié)士庶，能得部眾死力。

    “愿為將軍效死！”眾將紛紛拱手，眼神堅決。

    慕容垂一揮衣袖，拔劍出營，翻身上馬。

    戰(zhàn)鼓聲在身后響起，戰(zhàn)馬人立而起，仰天長嘶，一桿“慕容”牙纛迎著朔風(fēng)烈烈招展，鮮卑騎兵如蜂群一般聚集而來。

    十八名鮮卑驍將緊隨慕容垂身側(cè)。

    “敵至何地？”慕容垂大聲問道。

    “還有二十里至北嶺！”

    南山崒嵂瞻龍首，北嶺繽紛認(rèn)雁門。

    北嶺乃雁門之北群山之一，勢如龍脊，橫斷草原與中土，中間只有一條并不寬闊的狹長地帶。

    這讓代軍的兵力優(yōu)勢無法展開。

    燕軍騎兵還在集結(jié)之中，整裝待發(fā)的騎兵四千不到。

    慕容垂打了一輩子的仗，自然不會錯過如此良機(jī)，當(dāng)機(jī)立斷，“高弼率后部在此靜觀其變，其余軍將隨吾出西陘（今山西代縣西北西陘寨），轉(zhuǎn)攻北嶺！”

    軍情如火，慕容垂更如烈焰。

    “領(lǐng)命”三千余騎弓矛舉起。

    “駕！”慕容垂說到做到，取過長槊，一馬當(dāng)先，向東北面沖了出去。

    排在第二的是慕容令，第三是慕容馬奴。

    這兩個兒子是慕容垂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慕容令性情沉穩(wěn)，文武雙全，而慕容馬奴驍勇善戰(zhàn)，不過性情暴烈，頗似當(dāng)年的苻生。

    其他幾個兒子，慕容農(nóng)還是孩童，慕容寶、慕容麟還在襁褓之中。

    群山茫茫，朔風(fēng)烈烈，父子三人沖在最前，身后三千余騎化為一條長龍，向西陘進(jìn)發(fā)。

    “我慕容家世代雄烈英武，即便要?dú)w梁，也斷斷不可如此狼狽！”

    馬蹄聲如奔雷，慕容垂低聲對兩個兒子道。

    “兒寧死于戰(zhàn)陣之上，絕不會后退半步！”慕容馬奴大吼道。

    “拓跋什翼健投靠苻堅，自以為我軍勢微，而落井下石，一不知天時，二不識地利，已入父親彀中而不自知，焉有不敗之理？”慕容令毫不懷疑這場大戰(zhàn)的勝負(fù)。

    慕容垂眼神一亮，“我兒長進(jìn)矣！”

    慕容馬奴哼了一聲，策馬超過二人，沖在最前。

    眾人完全不顧及戰(zhàn)馬，乏了就換乘另一匹，棄之于道。

    不到兩個時辰，北嶺遙遙在望。

    群山之下，一條灰線正在緩緩挪動。

    后方更多的兵力擁擠在山澗中，互相推搡，略顯雜亂。

    拓跋什翼健的部落軍明顯不如慕容垂的精銳，不僅在裝備上，更是士氣、陣列上。

    對方很快也發(fā)現(xiàn)了慕容垂精銳，更加慌亂，人和馬一起亂叫，還有人被擠下了山坡，罵罵咧咧。

    “拓跋什翼健真庸才爾，近日破敵必矣！”慕容垂揚(yáng)起長槊，與三千騎兵直接沖了過去。

    狹路相逢勇者勝。

    慕容垂軍抱著必死之心而來，人人用命。

    拓跋軍前陣顯然也是精銳，雖然慌亂，但還是彎弓搭箭，策馬朝慕容軍沖了過來。

    雙方都是鮮卑人，騎射是看家本領(lǐng)。

    密集的箭雨落下，沖在最前的慕容馬奴戰(zhàn)馬當(dāng)場被射死，其本人也被甩下馬去。

    就在所有人以為他必死無疑時，慕容馬奴渾身是血的從地上爬起，單手挽住奔來戰(zhàn)馬的脖頸，翻身上馬，像一頭刺猬般繼續(xù)沖鋒。

    “萬勝！”身后頓時歡呼起來。

    慕容令、慕容垂都身披數(shù)箭，但他們的盔甲都是李躍賞賜的，能抵擋致命傷。

    父子三人不避鋒矢，極大激勵了身后的部曲。

    部曲原本就與主將有人身依附關(guān)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殺！”

    長矛豎起，戰(zhàn)馬化作狂風(fēng)，義無反顧的朝對面拓跋軍撞了過去。

    黃褐色的群山大地之間，頓時綻出一抹鮮紅。

    那是近千士卒戰(zhàn)馬，血rou被刀矛撕裂時的顏色。

    拓跋軍前鋒倒也硬氣，力戰(zhàn)在前，寧死不退，但當(dāng)慕容垂父子三人鑿穿陣列時，身后其他的士卒一哄而散……

    “拓跋什翼健，何在？”慕容垂虎目射出nongnong殺意。

    第五百二十九章 用兵

    一群烏鴉在天空中盤旋，嘎吱嘎吱的亂叫。

    朔風(fēng)南卷，候鳥成群結(jié)隊的向南方遷徙。

    此情此景，令拓跋什翼健無端的煩躁起來，左眼沒來由的一直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