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十六國 第326節(jié)
軍中人人身披重甲,手持弩機,腰挎長刀,背負兩壺弩箭。 “勁弩。”李躍眼前一亮。 長槍配勁弩,遠則勁弩,近則長槍,這種搭配,完全是沖著燕軍騎兵來的。 “此乃臣根據(jù)江東勁弩仿制而成,有其八成威力,就地取黃梨木制成,鑄以鐵件,制作簡單,訓練也容易。”王猛取來一把黃梨弩,拉弦,上箭,朝著五十步外的一棵老柳射了出去。 “咻”的一聲,弩箭三分之一透入樹干之中。 弩比弓省力氣,更方便瞄準,而訓練一名弩手比弓手要簡單太多。 戰(zhàn)國時,韓疆域最小,夾在秦、魏、楚等強國之間,卻屹立不倒,還被人稱為“勁韓”,靠的就是強弩。 恰巧,陽城一帶,以前就是韓的疆域。 “臣還復原前朝名將馬隆偏箱車。”王猛一揮手,十幾輛木車被推了上來。 雖然是木頭,但迎敵的一側打造成了虎頭形狀,兩顆鐵制獠牙前凸,猙獰威猛,十幾輛木車擺在平地上,立即就成了一道移動鹿角。 弩手隱藏其后,射殺敵人。 西晉名將馬隆憑借此物,以三千鄉(xiāng)勇,平定讓司馬炎寢食難安的禿發(fā)樹機能之亂。 偏箱車、勁弩、長槍,三位一體,加上王猛,手下還有劉牢之、魏山等勇將,只怕慕容垂這次要栽一個大跟頭了。 難怪王猛要搞得這么神秘,原來是有真東西。 “有如此強軍,西路無憂矣!”李躍徹底放下心來。 巡視了諸營,士氣極高,一聽說與黑云軍待遇相同,恨不得立即殺奔戰(zhàn)場,砍下幾顆人頭換取功爵、田地、奴隸…… 欲望是人前進的動力。 歷史上所有強軍,都能憑借作戰(zhàn)獲取利益。 到了飯點,一桶桶rou羹、胡餅、粟糜、醬菜抬入軍營,隔得老遠就能聞到陣陣rou香。 李躍掃了一眼新軍士卒,難怪一個個身材健壯,士氣高昂,這伙食的標準比黑云軍還高,連胡餅都上來了。 要快速打造一支精銳,只能大把的錢糧撒下去。 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肯定一事無成。 士卒們一口胡餅,一口rou羹,大快朵頤。 將領們也不例外,與士卒同食。 “殿下來的倉促,臣未及準備膳食,還望恕罪。”王猛狡黠一笑。 “孤當年在黑云山上食不果腹,今日能吃到這些,實屬難得。” 只有經(jīng)歷過饑荒的人,才知道食物的可貴,當年在季家堡,險些餓死,后來回到黑云山,日子也過得艱難,喝上一碗粟米粥都難,連鹽都吃不上。 如今有香噴噴的胡餅、rou羹、醬菜,夫復何求? 雖是軍中伙食,卻非常可口,粟米粥中切了青菜,胡餅雖沒加芝麻,卻烤的金黃酥脆,rou羹全熬爛了。 士卒們一個個吃的滿嘴流油,見到李躍也一起吃,眼中頓時多了幾分崇敬。 古之擅用兵者,大多與士卒寢同榻、食同案,上下同心,無往不利。 當然,一些天縱奇才的名將例外。 “錢糧若是不夠,可以從陳留調(diào)撥,只要能練出一支精銳,孤在所不惜!” 王猛特意拉著自己吃飯,不就是變著法的要錢? 李躍心知肚明,干脆直接挑白。 這個錢花出去絕對物超所值。 “知臣者,莫若殿下也。臣練此軍,寧缺毋濫,選拔極其嚴格,皆各縣勇健豪壯之士,至今也才五萬人馬。”王猛拱手道。 “五萬?”李躍眉頭一皺,慕容儁在幽州擴軍,聲稱三十萬大軍,將來在并州一線的燕軍絕不會少。 五萬大軍略有些單薄了。 如果是庸手也就罷了,對面是慕容恪、慕容垂兄弟,而燕國也有十幾萬老卒。 “兵不在多而在精,用兵之要,在于謀算,五萬大軍足矣。”王猛還是那么自信。 提前決戰(zhàn),也就沒時間再慢騰騰的擴軍,有條件要上,沒條件也要上。 錯過這個戰(zhàn)略機遇,等到江東、關中崛起,更沒有機會。 第四百二十六章 將攻 五萬大軍在王猛手上,天下能擊敗他的人不多。 巨鹿一戰(zhàn),慕容垂十幾萬大軍,被王猛三萬大軍按在地上不能動彈,已經(jīng)證明了他的能力。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敢用他,就要信他! 約定好進攻時間,李躍不再磨蹭,馬不停蹄的趕回鄴城,準備出征。 秋收之后,寒風漸起,一天比一天冷,河北的局勢也變得緊繃起來。 慕容儁校閱見丁,精覆隱漏,雖然沒湊出三十萬大軍,但也抓了十幾萬壯丁,每人披一件皮甲,提一根長矛,便被驅趕上邊境。 很多人連皮甲長矛都沒有,拿著一根棍子,就算是“士卒”了。 甚至還比不上受到梁國支援的盜賊流民軍。 派出去的細作,時間尚短,還在成長之中,大多聚集在山野丘澤之中,偶爾出來襲擾郡縣,但燕軍戒備森嚴,收獲不多。 加上一些支持燕國的豪酋、豪強壓制,各自為戰(zhàn)的義軍處在艱難求生的階段。 指望他們擊敗燕國也不現(xiàn)實,還是要靠正面戰(zhàn)場。 快進入十月時,楊略送來密報,慕容儁將在十一月起兵,同樣分成三路。 一路繞過魯口,直下青齊之地,然后橫掃兗豫,將中原籠罩在戰(zhàn)火之中。 一路直接從襄國南下,牽制鄴城的黑云主力。 剩下一路,則從并州南下,繞過壺關,攻打河東,走軹縣切入河內(nèi),下洛陽,從背后攻打鄴城! 這種用兵風格一看就知道出自慕容恪,慕容恪為人寬和,用兵卻一向兇狠毒辣,不留余地,敢于進攻,當年對付石虎、麻秋都是如此。 此次不攻鄴城,直奔梁國腹心——中原。 而中原一旦被燕軍搗毀,李躍數(shù)年的努力也就付之東流了。 三路燕軍任何一路獲勝梁國都要去掉半條命。 “這情報出自何人?可靠否?”常煒問道。 “還是上一次向我們傳遞情報之人,楊頭兒說不是逄約便是呂護。” 這么重要的情報,楊略派張豬兒親自護送。 常煒目光一閃,“若是呂護,便要當心了,此人反復無常,全無信義,極有可能誤導我軍。” 李躍道:“真假其實無所謂,孤將率軍先攻襄國,牽制燕國主力!” 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 很多時候,誰先發(fā)動進攻,誰就占有絕對的優(yōu)勢。 梁燕爭鋒,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三四年,每次都是燕軍主動進攻,這一次輪到李躍進攻,試一試燕國的防守能力。 “襄國……”常煒眼神一晃。 這個地方不太吉利,而且是塊硬骨頭,當年冉閔十萬精銳,就是在此地折戟沉沙,受到了悅綰的致命一擊,全軍覆沒。 李躍知他心中所想,“冉閔從哪里摔倒,孤就要華夏從哪里站起,黑云主力北上,燕國必調(diào)整部署,襄國與鄴城近在咫尺,此地大戰(zhàn),我們優(yōu)勢巨大!” 反過來看,襄國是懸在梁國頭頂?shù)牡叮荒玫羲茈y攻入幽州。 所以當年冉閔才會死磕此地。 冉閔之所以兵敗,一方面是剛愎自用,太迷信自己的武力,另一方面則是糧草不濟,不得不尋求決戰(zhàn)。 而如今梁國的國力絕非當年冉閔可比,這一場豐收之后,燕國也被甩在了后面。 李躍跟冉閔的對策一樣,以攻為守,圍城打援,牽制燕國主力,為其他兩路創(chuàng)造機會。 “殿下所言甚是,不過此戰(zhàn)關系重大,臣以為派一上將出戰(zhàn)即可,殿下留在鄴城運籌帷幄。”常煒委婉的規(guī)勸。 不過正因為這一戰(zhàn)關系重大,李躍不得不親自領兵出戰(zhàn),去面對慕容恪。 其他人只怕不是對手。 也只有李躍能激勵三軍士氣,將黑云軍的戰(zhàn)力發(fā)揮到巔峰。 “令君無需多慮,孤絕非冉閔有勇無謀!”李躍安慰常煒。 “既然如此,請調(diào)徐成、張蠔二將隨行,再動員河南諸州鎮(zhèn)軍以為后援。”常煒仿佛一個長輩,在諄諄勸導不聽話的晚輩。 此前已經(jīng)分析了各種利害關系,真到了決戰(zhàn)的這一刻,常煒還是不放心。 李躍心中感動,自己微末之時,常煒就對自己另眼相看,暗中協(xié)助自己…… “可!”李躍跟冉閔最大的區(qū)別就是聽人勸。 隨即,大戰(zhàn)的氣息彌漫河北,各路黑云軍陸陸續(xù)續(xù)返回鄴城。 戰(zhàn)爭動員早就做了,將士們都在等著這一刻。 按照他們的想法,就不應該等這么久,當年束州擊敗慕容儁之后,就應該乘勢攻入幽州。 不過當年有當年的形勢,周圍各大勢力虎視眈眈,慕容恪戰(zhàn)力猶存,慕容垂手上捏著十萬大軍,實在沒有機會。 如今沉淀了幾年,今非昔比。 周圍勢力都被修理了一頓,沒人再敢主動挑釁,府庫中糧草足夠支撐大戰(zhàn)兩年。 朝堂上依舊有人反對,賦閑在家的劉啟,聯(lián)合蔣干、繆嵩、劉猗等人進諫:“如今國中百姓安寧,中原復蘇近在眼前,只需兩三年,國力便可為天下之最,燕國盜賊蜂起,國內(nèi)失和,全憑慕容恪勉力支撐,只需擋住燕軍,兩三年后,燕國自亂,殿下何必犯險?” “兩三年后,形勢如何,誰人能定,說不定慕容儁、慕容恪勵精圖治,實力更為強大!”李躍直接拒絕他們。 燕國有矛盾,但還沒到亡國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