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十六國 第300節
“慕容垂久經戰陣,麾下人多勢眾,不如暫退白波谷固守。”諸葛侃建議道。 劉牢之揉了揉肩膀,“高將軍在何處?” 高衡道:“剛到白波谷,已派五千輕騎前來接應。” 劉牢之望向北方蒼茫大地,目光如鷹隼一般,“我軍若退,敵必知我軍之虛,慕容垂三萬大軍南下,白波谷未必守得住。” “將軍意欲何為?”蘇權一臉詫異,他的勛位官職年紀都在劉牢之之上,卻甘愿居其下,敬稱其為“將軍”。 劉牢之的戰將破敵之功,要分一些給蘇權。 有這么一位領頭狼,大家的利益又是一致的,自然十分團結。 黑云軍一向崇尚強者,以軍功和勇力說話。 劉牢之哈哈一笑,“慕容垂號稱燕國柱石,不妨去會一會他。” “我等不到兩千五百人,去……迎戰慕容垂?”諸葛侃咽了咽唾沫。 其他將校也睜大眼睛望著他。 “不是迎戰,去嚇一嚇慕容垂,彼雖有三萬之眾,何懼之有?愿去者隨我,不愿去者,回白波谷!”劉牢之從不廢話,也從不勉強。 經此兩戰,沒人再懷疑他的判斷,眾人紛紛上馬。 繳獲的燕軍戰馬足有兩千多匹,足夠他們去試試慕容垂的成色。 “不必愛惜戰馬,再好的東西都是拿來用的,劉軌引三百人,驅趕馬群,多弄些煙塵。”劉牢之驅馬向前。 兩千多名騎兵奔動起來。 滾滾煙塵緊隨其后,溯著汾水向北。 燕軍斥候見他們還敢來,極為驚訝,幾騎回返,幾騎遠遠吊著。 不到一個時辰,北面一條褐色潮水洶涌而來。 雖然經歷了兩場失敗,燕軍的氣勢看上去并未受到多大影響。 昂頭挺胸,邁著沉穩的步伐向前。 長矛在朝陽下反射著白光,最前排的鐵甲厚重如山。 兩翼騎兵時聚時合,其中不乏數百甲馬,跟在騎兵之中,緩緩行走,其他輕騎則始終占據著周圍有利地形,與步卒時刻處于相互呼應的狀態。 即便看到遠處地平線上靈狐一般時隱時現的黑云騎兵,也沒能阻擋他們南下的步伐。 對黑云騎兵背后掀起的偌大煙塵視而不見。 虎狼的氣勢自然跟牛羊大不相同。 燕軍任何動作,劉牢之都可以判斷出他們的虛實,但燕軍仿佛無視己方一般,讓劉牢之心中沒底。 感覺慕容垂根本就沒把他們放在眼里。 或者,他早已知曉劉牢之的把戲,不屑一顧。 燕軍絲毫不見慌張,就這么沉穩的平推過來,讓劉牢之感受到了壓力,“慕容垂果然名不虛傳,堂堂之軍,無懈可擊。” “該當如何?”身邊的諸葛侃問道。 “爾等在此守候,我上前一試。”劉牢之說完便策馬而出,百余親兵緊隨,直奔到燕軍一射之地前,“慕容垂何在,可來決一死戰!” 親兵們跟著大吼。 百余騎在數萬人形成的波濤面前,仿佛一葉扁舟,隨時有傾覆的危險。 “慕容垂何在,可來決一死戰!” 一個校尉去挑戰一軍主將,慕容垂當然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出來。 不過燕軍左右翼各有四五百騎兵殺出。 劉牢之轉身即走,試圖將這一千騎引入埋伏之中。 燕軍只是追了一陣,便退了回來。 自始至終,燕軍南下的步伐都沒有半刻停留。 慕容垂的目標很明顯——白波谷。 而劉牢之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對其產生威脅。 這種穩扎穩打的策略最是無解,慕容垂與王猛交過手后,明顯成長了不少,用兵沉穩而老練。 劉牢之sao擾了幾次,對方都不上當,反而弄得己方疲累起來,望著越來越近的“慕容”牙纛,只能咬牙道:“退!” 兩千五百余騎飛快南下。 這場大戰必然將在白波谷爆發。 慕容垂望著退去的黑云軍,臉上的凝重并沒降低多少。 傅顏道:“黑云軍新近崛起將校極多,將軍定要當心!” “一年之間,黑云軍戰力攀升如此之大。” “中原……臥虎藏龍之地也……”傅顏亦感慨起來,昨日若不是見勢不妙,及時退走,他的下場很有可能跟慕容塵一樣。 不過慕容垂很快一掃頹喪之氣,“哼,我家亦不遜于中原!” 他這么說是有底氣的。 慕容恪才三十多歲的年紀,慕容垂今年也才二十九而已,正年輕氣盛,慕容氏子孫昌盛,下一代人也多有才俊之士。 目前為止,燕國雖然攻打梁國不利,但放眼天下,仍是數一數二的大勢力。 而且遼東的革新也已經展開。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慕容垂揮起馬鞭,指向白波谷,依稀可見谷中整戈以待的黑云軍,“今日當與諸位痛飲于此谷!” 話剛落音,白波谷中也響起了高亢激昂的呼喊聲。 “殺、殺、殺!” 數百面黑云赤旗簇擁著中間一桿“高”字牙旗,在谷中緩緩飄揚。 黑云軍也準備好了這一場血戰。 第三百九十一章 拒戰 慕容垂瞳孔收縮,銳利的眼神仿佛穿過千軍萬馬,“敵軍壁壘鹿角尚未完成,傳令,重步在前,甲騎在后,一戰破之!” 慕容垂用兵頗似慕容恪,極有草原風格,如同野狼一般擅長把握戰機。 只要找到敵軍的弱點,會毫不猶豫的殺過去。 嗚、嗚、嗚—— 號角聲拔地而起,大地跟著震動起來。 燕軍不愧是名震天下的強軍,長途行軍之后,也能立即投入大戰之中。 一千重甲步軍豎起長矛,一步一步向前推進。 后陣,騎兵換乘甲馬,列陣,然后將一根根鐵鏈串聯起來。 自從用此法擊敗冉閔之后,燕軍上下普遍對連環甲騎重視起來,認為是克敵制勝的利器。 慕容儁有,慕容垂自然也弄了一支。 攻打敕勒時,在空曠的草原上,這七百連環甲馬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 河谷之中,黑云軍的重甲步卒也豎起了長矛,長矛手之后,則是一排大斧、狼牙棒,遠遠望去,異常猙獰兇惡。 箭雨率先從河谷中升起,射翻十余燕軍甲士。 其他人盔甲上嵌著羽箭繼續向前推進。 進入長矛的刺殺范圍,兩邊瞬間瘋狂攢刺起來。 彼此都想撕開對方的陣勢,廝殺近半個時辰,卻都無法做到,不斷有人倒下,鮮血匯聚成小溪緩緩流入旁邊的汾水之中。 而此時燕軍的連環甲騎也從后俯沖而來,沉重的軀體令河谷都跟著一起震動。 還在攢刺的燕軍甲士收縮陣型,放甲騎入陣。 狹窄的河谷中,鐵鏈拖在地上,然后繃緊,形成一條密不透風的鐵網,向黑云軍撲來。 “起!” 最前排的十一名黑云將早有準備,后排的甲士提著狼牙棒、大斧入陣。 沒有穿插,沒有迂回,只有鋼鐵與鋼鐵碰撞,血rou與血rou搏殺。 “斬!”一名黑云將指著沖到眼前的甲騎,手中大斧落下。 與此同時,敵人的長矛也刺了過來。 兩邊都一步不退,大斧劈斷了馬腿,長矛也刺穿了黑云將的肩膀。 但黑云將還可以再戰,而重騎兵卻連著甲馬一頭栽了下去,掙扎半天都爬不起來…… 黑云將哈哈大笑,不管血骨突出的肩膀,一腳踩在燕軍重騎的面門…… 倒下去的戰馬拖累身邊左右兩騎。 戰馬不堪重負,發出嘹亮的嘶鳴,身軀被扯向一邊,大大影響了騎兵的搏殺。 然后各種被狼牙棒砸中了馬頭或腰腹…… 倒地的甲騎越來越多,而一旦戰馬倒下,騎兵就是待宰的羔羊。 連環甲騎對羯趙、冉魏、敕勒或許無敵,但面對意志堅韌的黑云軍,并沒有發揮想象之中的戰力。 步卒面對甲騎,只要克服心理恐懼,就絕不會落于下風。 無懼者能無敵于天下! 黑云軍的大斧、狼牙棒也是專為甲騎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