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用盡渾身解數(shù)都沒攻下，連他都有些沮喪。

    “陛下，夜色……已深，當(dāng)回營休息。”法饒出現(xiàn)在身后。

    一顆流星劃破昏暗的夜空，壓的極低，自北向南而去。

    “你擅讖緯之術(shù)，此主何兆？”冉閔低沉的聲音仿佛這夜風(fēng)一樣冰冷。

    “此乃天命最終歸于南之向也，襄國、燕國皆在北，大吉之兆也。”法饒盯著冉閔的臉，見其嘴角冷笑，趕忙道，“不過如今天象混沌，熒惑晦暗，不利征戰(zhàn)、出行、下葬之事。”

    “晉室也在南，難道天命不是歸于江東？”冉閔臉上的寒意淡了許多。

    法饒道：“司馬氏自棄北國，已為天命所棄，能定江山，必出于北。”

    “傳令，全軍休整，傷者送回鄴城安置，戰(zhàn)死者賞錢糧，遺體就地安葬，宰殺軍中牲畜，犒賞眾將士。”冉閔回望夜空，那顆流星早已不見蹤跡，只剩下呼嘯的寒風(fēng)。

    冉魏永興二年（351年）二月，襄國被圍困近四個月，趙主石祗大懼，去帝號，自稱趙王，派使者至薊城、灄頭求援。

    第二百五十一章 神技

    冉閔的詔令很快就下來了，封糜進(jìn)為河間太守，領(lǐng)折沖將軍，秦彪為章武太守，領(lǐng)奮武將軍，賈堅(jiān)為渤海太守，領(lǐng)積弩將軍。

    河間、章武二郡人口基本被燕軍擄掠一空，除了幾座空蕩蕩的城池，基本沒有經(jīng)營的必要。

    燕軍之意本來也是以此地作緩沖區(qū)。

    李躍也吩咐糜進(jìn)、秦彪二人，若守不住，可以直接放棄，撤回渤海。

    唯一還有些生機(jī)的是渤海郡，黑云軍保住了半個郡的人口。

    這三郡只是表面利益，真正的利益在冀南的平原、清河二郡，以及渤海背后的青州。

    黑云軍抵擋燕軍南下，證明了實(shí)力。

    亂世之中依附強(qiáng)者，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都督，襄國消息。”張生野一路小跑而來。

    “莫非襄國被攻破了？”李躍問道。

    “尚未，魏主連續(xù)猛攻襄國，石祗承受不住壓力，去帝號，自稱趙王，向慕容氏、姚弋仲、石琨、張平等人求救。”

    這場大戰(zhàn)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個月，襄國應(yīng)該到了極限。

    逼的石祗去了帝號，說明魏軍占著優(yōu)勢。

    襄國與渤海之間隔著河間、武邑郡、長樂郡、巨鹿等郡，黑云軍鞭長莫及。

    中間還夾雜著大大小小各種勢力，關(guān)鍵，冉閔也沒向自己求援。

    “先靜觀其變吧。”

    以冉閔的性格，未必希望自己救援。

    李躍遂令大軍休整，準(zhǔn)備冰雪融化后就回返陳留。

    人各有命，冉閔要死纏爛打，誰也拉不住，管好自己事，安心發(fā)展自己就行。

    閑來無事，帶著親兵在城中巡視各營，察看士氣如何。

    燕軍退走后，清河、平原、樂陵各地的官府、豪強(qiáng)非常識相的送來酒rou犒勞。

    將士們有酒有rou，寒冷的冬天倒也不難熬。

    士氣還算高昂，也有一些人想念家眷，畢竟出征三個月了。

    李躍索性開設(shè)軍驛，讓鴻臚吏代將士們寫家書，每七天一次，送回陳留，半個月后回返，捎回些家人縫制的新衣、腌rou、醢醬等。

    極大的緩解了將士們的思鄉(xiāng)之情。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有些寄來的家書還讓士卒不用擔(dān)心家里，父母子女皆有官府照應(yīng)。

    “我兒王駒，今寄來皮履一雙，醢rou兩壇，家中一切安好，汝弟已長成，已與斜街戌里成衣鋪女兒定親，吾家從并州討南至滎陽，幾近餓死，幸得都督收留，方有今日，汝在渤海當(dāng)用心殺敵，報都督之恩德……”

    “我兒楊長耳……”

    李躍在營帳外聽著里面的誦讀之聲，心中百感交集。

    這些士卒和他們的家眷何其淳樸？只是做了些應(yīng)該做的，就讓他們對自己死心塌地。

    軍驛開設(shè)后，士卒們的精氣神為之一振，臉上的疲憊也去了一半。

    軍驛古已有之，秦漢尤其注重，漢代就是靠一座座的軍驛溝通了西域。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賈氏部曲的營地，聽見里面一陣喝彩聲。

    轅門前護(hù)衛(wèi)剛要行禮，被李躍揮手制止了，駐足觀望里面。

    只見賈堅(jiān)持弓正在為部曲們演示。

    cao場上一牛，賈堅(jiān)彎弓搭箭，“咻”的一聲，羽箭擦著牛背飛過，帶起一蓬牛毛，那牛卻毫發(fā)無傷，羽箭順便還釘在靶心上。

    “好箭法！”李躍忍不住喝彩。

    這等箭術(shù)簡直神乎其技。

    以前總聽人說胡人騎射無敵，卻不知射亦是君子六藝之一。

    先秦兩漢，無論文武，皆習(xí)練騎射。

    見是李躍，賈堅(jiān)連忙收弓，快步迎上，拱手道：“哈哈，都督謬贊了，年歲大了，手也沒以前穩(wěn)。”

    魏山不服氣嘟噥一句，“不過如此。”

    他嗓門原本就大，雖捏著嗓子，但周圍還是聽的清清楚楚。

    賈堅(jiān)紫紅臉龐并無不悅之色，“魏將軍所言甚是，雕蟲小技而已。”

    “我家將軍曾射殺燕軍百余人，箭術(shù)名震河北，怎是雕蟲小技。”賈堅(jiān)身后一小將不忿道。

    “不得無禮。”賈堅(jiān)叱了一聲。

    不過他雖然大度，兩邊親兵卻針尖對麥芒，大眼瞪著小眼。

    軍中崇尚勇者，兩股人馬挨在一起，難免會暗中較勁兒。

    這并非什么壞事，能激勵士卒們的斗志。

    李躍也想看看賈堅(jiān)的本事，能率五千部曲沖破燕軍的重圍，絕非一般將領(lǐng)能辦到，笑了一聲，“賈將軍勇武之名，某聞聽多日，今日不妨露一手，讓眾將士見識見識。”

    “既然都督有令，那就獻(xiàn)丑了。”賈堅(jiān)也沒推辭，取來一支羽箭，朝著百步之外的那頭牛。

    魏山和一眾請問睜大眼睛。

    李躍也聚精會神的看著。

    賈堅(jiān)卻望了望眾人，笑道：“少壯之時，能令不中，今已老年，正可中之。”

    談笑之間，羽箭射出，貼著牛脊背而過，射落幾縷毛發(fā)。

    正當(dāng)魏山不以為然時，賈堅(jiān)再取一箭，幾乎沒怎么瞄準(zhǔn)，羽箭破空而去，從牛腹下鉆過，也射落幾縷毛發(fā)。

    “獻(xiàn)丑了。”賈堅(jiān)笑容不變。

    “這有何難？”魏山還是不以為然。

    “都督請看！”賈堅(jiān)的部曲取來前后射落的牛毛，兩邊一樣多。

    魏山和親衛(wèi)瞬間閉嘴。

    李躍贊道：“昔聞李廣射虎中石，今觀將軍神技，方知李廣不過如此！”

    “一時僥幸而已，不及諸位將軍勇武。”賈堅(jiān)朝著眾人拱手。

    魏山臉色一紅，倒也坦蕩，“將軍神技，在下不如！”

    技不如人不丟人，不承認(rèn)別人比自己強(qiáng)才丟人。

    此言一出口，兩邊關(guān)系和睦起來，都是廝殺的漢子，沒誰小心眼。

    “逄氏槊，賈氏弓，可惜逄約不在，不然諸位定能大開眼界。”賈堅(jiān)感慨道。

    李躍也是一陣可惜，逄約抵擋燕軍大半個月，封奕無計可施，不得不用下作手段詐擒了他，不然此人若在，冀東又多了一員大將。

    “燕趙之地，豪杰何其之多也！”李躍示意親衛(wèi)們?nèi)砭苧ou，與賈氏部曲們暢飲起來。

    一樽樽酒下肚，兩邊關(guān)系更是突飛猛進(jìn)起來。

    “在下癡長三四十年，閱人無數(shù)，北方豪杰未有如都督胸懷寬廣者，他日能定北方者，必都督也！”喝了酒，賈堅(jiān)的紅臉更紅了，借著酒勁道。

    這話倒是頗有含金量。

    看賈堅(jiān)的年紀(jì)，經(jīng)歷的風(fēng)霜也不算少了。

    “賈將軍醉了。”李躍也沒太當(dāng)回事。

    酒后之言，半真半假，這幾年恭維自己的人不少。

    “哈哈，醉了，醉了。”賈堅(jiān)端起酒樽一飲而盡。

    正聊的興起時，張生野又來了，“都督，襄國有詔令至！”

    第二百五十二章 嚴(yán)峻

    襄國正殺的血流成河，這個時候來詔令，肯定有大事。

    算算時間，應(yīng)該是羯趙各地的援軍聚集起來了。

    李躍起身向賈堅(jiān)拱手，“軍務(wù)繁忙，改日再來與將軍暢飲。”

    “足感都督盛情。”賈堅(jiān)連忙拱手。

    李躍帶著親兵返回高城縣衙。

    常煒已等候多時。

    “襄國這時候來信，定是求援？”李躍先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