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頁 第104節(jié)
第70章 正在加載 云嘉進門換鞋脫外衣時, 身后的兩位酒店禮賓提著滿滿兩手購物袋,緊隨其后。他們跟開門的莊在打過招呼,詢問東西放在哪里合適。 莊在隨手指了入門處的空地,給了兩人小費, 道了謝, 剛將門關上, 便聽見云嘉略有驚訝的聲音。 “你這個人花錢怎么這么大手大腳的啊?酒店的禮賓通常只給十到二十歐就夠了,你沒發(fā)現他們剛剛眼睛都‘唰’一下亮起來嗎?” 合上的黑色錢夾塞回大衣兜里,莊在很順手地將云嘉剛脫下的外套也整理好掛起來, 解釋他是在機場換的外匯, 沒有小額的了,所以就多給了一點。 云嘉倒來半杯果汁,一邊小口喝一邊說:“你這樣不好,你這不是哄抬物價, 擾亂市場嗎?本來花二十歐就能享受到最好的服務, 像你這樣的客人多了,慢慢的, 他們就會覺得給十歐二十歐的客人不夠大方了,可能會降低服務質量。” “有道理。”莊在淡笑著受教點頭,覺得每次她無意識說出這種話的時候, 才最像云松霖的女兒。 “我爸爸從小就教我, 有錢也不可以亂花, 不然就是敗家!” 因為多給了一些小費被扣上敗家帽子的莊在, 低下目光, 默默看向滿地的名牌紙袋, 從其中隨便拆出一件,給小費給一整年可能都花不完。 云嘉察覺他打量的動作, 也眼睫一低,隨之看去。 從紀梵希逛到阿瑪尼,誰家的男裝好看她就把卡塞進誰家的pos機里,當時買的時候沒覺得多,現在購物袋都擺在一塊,是稍稍有了那么一點點視覺沖擊。 “那個——”云嘉為自己解釋道,“我太久沒有買男裝了,所以,買得比較開心。” “你開心就好。” 莊在對云嘉的購物方式和消費習慣沒有任何意見。她做任何事,就像她回國進高校,即使暫不能理解,他也默認一定有她的道理,只是想到不久前到訪的人,沒忍住多問了一句,“上次買男裝是什么時候,也是在巴黎嗎?” “上次是給我爸買!” 云嘉好笑道,雖然他沒直說,但她第一時間就洞明莊在的探聽之意,“不過我爸爸覺得我挑的衣服款式都太年輕了,他還是更喜歡我mama給他準備的衣服,所以我后來就不再買了。至于司杭……你要是計較,那算起來的時間可就長了,得是一口陳年老醋了。” 莊在淡聲道:“我不計較。” “哦。”云嘉輕輕拖音,將杯子隔在一旁,隨手勾起一只購物袋來拆,手上的拆卸動作毫不輕柔,聲音倒是低得像自言自語,“不計較就不計較,我能說什么呢,反正你全身上下嘴最硬。” 說完抬眼便見莊在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在他還沒開口前,云嘉趕緊將手里拆出的一件中領白毛衣塞到他懷里,連帶著另外兩只購物袋,急急換了話題,生怕他又一本正經說出什么叫人面紅耳熱的話來:“你自己拆,這是一套。” 從里到外,云嘉這趟出門,大手一揮,通通置辦齊全。 沒等一會兒,煥然一新的莊在便從衣帽間里走出來,云嘉第一時間感慨給身材好的人買衣服果然輕松,哪怕套件麻袋都能穿出氣質。 由于都是同一個牌子,莊在便問她是不是對這個牌子。 云嘉上前很滿意地打量,解釋道:“算不上。” 只是這家門店的sa比較會講話,別家店的sa聽完顧客報出的身高體重,都會專業(yè)又迅速地拿來尺碼合適的當季新款給客人做推薦,只有這家的sa,反其道而行之,聽了云嘉報出的幾項身材數據后,為難地表示實在不知道要怎么推薦。 “您男朋友這個身材,可能比我們的秀場模特都更適合演繹新一季的成衣,應該穿什么衣服都會很好看。” 云嘉聞聲眉梢一挑,心想別的sa可能拿的是服務報酬,這個sa的情商值得多加一份薪水。 對于欣賞之人,云嘉一貫不吝嗇給對方甜頭,結賬時刷去一筆不菲的數字。 “它家的男裝線是做經典正裝起來的,難得這幾年各大奢牌的男裝都擠著走憂郁貴公子的路子,有的過分女氣,有的過分另類,它家倒是沒有起太大的妖風,這一季的成衣好像是致敬創(chuàng)始人的經典黑白灰,的確還不錯,我覺得很適合你。” 莊在對她說:“你選的我都喜歡。” 云嘉皺皺鼻子,不吃這套甜言蜜語,舊賬翻得飛快,哼哼道:“開始騙人了,不知道是誰,連個蝴蝶結都不給我系。” 這話一出,莊在也想起那件擱置在隆川衣帽間的墨綠襯衫,她過分時髦的品味有時候的確有一點點壓迫到直男審美的接受能力,莊在換了一口氣,保證說:“回去一定讓你系。只是相比于自己接受,我可能更喜歡這種元素出現在你身上,你箱子里那件睡裙,好像就是要系蝴蝶結的,很漂亮。” 唯一一點不好是,第一次看見,是在機場。 衣服太多,時間又太久,云嘉已經不記得當時塞了什么睡裙放進箱子里,跑去衣帽間,將其翻出一看。 奶油藍的柔軟絲綢,泛著珍珠一樣的潤澤光褶,裙子不僅短得可憐,堪堪遮到臀下,后背也無一寸衣料。若不想身前兩片空蕩交叉的遮擋布料側面走光,可以把胸下的兩根系帶系在背部,不過那兩根細細的帶子更像無用的裝飾,大片空隙供人探囊取物,這點遮掩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莊在的手指纏上一截系帶,問她:“這是系在前面還是后面的?” 云嘉臉上微微泛起熱度,將衣物一團,又塞回去,只說:“你猜。” 后背貼來男人胸膛的溫度,云嘉被輕輕環(huán)抱,他講話正經的好處就是哪怕低聲說“有機會的話,我想自己比較試試”都似優(yōu)等生勇于挑戰(zhàn)未知一樣自信妥當。 云嘉正雙頰飛上紅暈,無話可說。 莊在幾乎聲調未變地告訴她另一件事:“你出去的時候,司杭來過。” 云嘉立時轉過身,面上浮起的驚訝很快消化掉大半,倒不那么意外了,說著:“家里希望我可以回國發(fā)展,之后工作上可能會有一點交集,過年那會兒長輩們聊天是說過叫我們有空多聊一聊。” 抹不開的場面話嘛。 再說了,就算說好了約著見面,也應該先約一下吧。 “怎么也不給我發(fā)個信息就直接過來了。”云嘉嘀咕道。 聲音很小,但兩人貼得近,莊在聽得清楚,沉聲評價道:“沒有禮貌。即使知道你住在這里,也不應該不請自來。” 云嘉顴骨升抬,嘴角似被一根無形的線扯起。雖然某些人嘴硬不承認,但是既計較又吃醋的樣子實在可愛,有和他自身氣質不符的減齡感。 莊在絕不是在背后說是非的人,一時不察,表露真實心跡,又溫吞著解釋:“我不是針對他,只是覺得這種行為不好。” 云嘉點頭如搗蒜:“嗯嗯嗯,你說的對。” 莊在卻頓住,云嘉這副樣子,上一次見到,還是莊蔓小的時候跟別的小朋友吵架,哭哭啼啼跑回來,馮秀琴就是用這副表情聽她說委屈,在莊蔓說哪個小朋友很壞很壞的時候,點著頭哄她,說她講得都對。 莊在如是一想,有些別扭地悶聲:“你拿我當小朋友嗎?” “哪有你這么大的小朋友啊?”云嘉嗔他一眼,有些好奇地問道,“那你們……見面了?” “嗯。” 云嘉繼續(xù)問:“那……也聊天了?” 莊在想了想,低聲說:“算吧。不是很愉快。” 不愉快是預料之中,云嘉更關心另一點:“主要是誰不愉快?” “他吧。” 走的時候臉色很難看,還放了狠話——你也未必會得意很久。 云嘉問:“那你呢?” 莊在停了兩秒:“一點點。” 云嘉踮腳,捧住他的臉,吻上去一下,品味一番感慨道:“嘴硬的男人可真有魅力啊,深沉,含蓄,我喜歡!” 想裝一本正經但沒穩(wěn)住,說完云嘉就破功露笑,額頭抵在他肩上,笑得整個后背都在抖,莊在摟著她,都怕她笑嗆,手掌撫她的背,也彎起嘴角。 那點陰云濕雨般的心思仿佛被晴空一照,半點余痕不剩。 有她在,他想不開心都難。 之后云嘉又監(jiān)督莊在把她買回來的一堆衣服通通試了一遍,由于她毫不避嫌地站在衣帽間里看他脫衣?lián)Q衣,而莊在不適應只穿一條平角褲像個待審核的展示男模一樣站在她面前,兩個來回后,就起了反應,不太好穿褲子了。 好在不僅有叫人喜歡的嘴硬品質,他也習慣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一直沉默換裝。 換到最后一身春夏新款,淺色長褲配單薄松垮的白襯衫,硨磲拋光的紐扣開的比系的多,胸口的肌理線條隨著他大功告成地松氣,輪廓起伏,若隱若現。 莊在問:“可以了嗎?” 打量著,云嘉心想,不適合配鞋子了,最好就這樣赤著腳,拿一副太陽鏡就走在松軟的沙灘上。 “可以!好看!” 莊在一邊解開襯衣紐扣一邊朝云嘉走去,問她現在可不可以輪到她換。 云嘉原本的計劃是晚上帶莊在去吃她讀書時喜歡的餐廳,充當導游,介紹一下浪漫之都的夜色,計劃難以執(zhí)行,因他們將出門吃飯的時間全都消磨在床上。 頸根的絨發(fā)被汗洇濕,黏住脖子,云嘉趴在枕頭上著感受云收雨霽的波動趨緩。 腰和腿早就酸了,但身后桎梏來的一只手臂死死托住她懸空的腰腹,不允許她脫離,一次次將彼此的距離縮到最短。 事了,那只手才松了力,讓她完全陷進松軟床鋪里休息。 她身體酸軟,沒力氣扭身看他,閉著眼,只感覺到有只手撥她鋪在后背上的長發(fā),拾起那兩根軟踏踏的睡裙絲帶,系在她微汗的后背,又低下頭,一下下吻她單薄而凸起的骨骼。 他好像對巴黎也不怎么感興趣,云嘉只稍稍提一嘴不想出門了,他便干脆答應,直接取消今晚的外出計劃,兩人一塊吃酒店送來的餐。 次日早上才起來,離開酒店房間。 巴黎初春難得的晴朗好天,陽光照進歷史悠久的古老街道,他們坐在咖啡色的陽傘下吃早餐,窄桌藤椅,一旁的鐵藝花圃里稀稀疏疏開了幾叢顏色鮮艷的小花。 這條街不僅在巴黎本地有名,也吸引了許多世界各地的游客。 莊在喝著咖啡,目光閑閑掃過周圍,聽云嘉講著她留學時候的一些趣事,講到某次上課途中遇見民眾游行,莊在說:“我知道。” 云嘉想了想,毫無記憶了。 “我跟你說過嗎?” “沒有。”莊在解釋,“你在隆藝的新生講座上提過這件事。” 這么說云嘉就想起來了,但是那天莊在也去聽講座了嗎? “蔓蔓告訴你的?” “不是。她只說在新生講座上遇見了你,我后來去你們學校的官網看了相關的視頻和報道。” “哦。” 云嘉應一聲,心臟像被打發(fā)的細膩奶油密密糊住一層,有些甜蜜,有些發(fā)悶,她忍不住小聲發(fā)表意見,“你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說,失策了吧,看視頻哪有真人現場講有意思。” “我那時候不知道自己有聽真人現場講的機會。” “你從來都不主動,又從來都不爭取,當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云嘉脫口而出的并非挑剔的語氣,是很隨意的調侃,但還是叫莊在握咖啡杯的手指緊了緊,因為這是他思考過,甚至是思考過多次的問題。 人大多都會有一個毛病,在后悔中假設,再從假設中獲得另一種可能或者生機。 可是莊在想過。 即使有重來的機會,他好像也做不到去主動爭取。 這么多年,默默揣著這份秘不可言的感情,山高水迢,年華匆匆,他甚至不是推著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既不曾品嘗即將成功的喜悅,也沒有體會功虧一簣的失落。 他的情緒是過季的,是不合時宜的。 在云嘉的世界里,他就像跳高運動里,最無用的那塊海綿墊,承托她的機會,根本輪不到它,它待在離她很遠的地方,縱然再期待與她親近,也不希望她摔狠了,自己因此能派上用場,但它仍愿意守在這個無關緊要的位置,做她最后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