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忽而被人點名的那人也不甘心,往日怎么不見這姓汪的這般乖覺,這時候玩拱手讓權這一套,想得倒美,要辦一起辦,出了岔子大家一個也別想跑。 “汪大人說的哪里話,你我是受我皇所命主理此事,自然是該有商有量,把這差事辦的漂漂亮亮的才是。” 眼瞧著姓劉的存心拖自己下水,他也不再爭辯,在場的眾人中屬這兩人官職最高,再不拿出個主意來,怕是要誤了吉時了,到時候真就一個也跑不了,他道:“那這樣吧,你我帶著人分頭行事,劉大人是想去按察司府上呢?還是去鎮北王府上?” 他兩個都不想去,可惜他沒得選,若放在平時,他肯定更想躲著楚逸軒,但放在今日,他更不想招惹蘇念卿,思來想去,還是硬著頭皮帶人去到按察司府上幫忙cao辦。 事實證明,這府上還真沒什么需要自己幫忙cao持的,那紅綢扯的比火光還要晃眼,地面上擦洗的連半點灰塵都不見,他瞧了瞧自己的靴子,還是刻意避開了夾道正中鋪著的紅綢,不忘提醒身后人:“都機靈點,跟著我走。” 這一應布置沒什么需要自己費心的,楚逸軒今日的儀表打扮,自己插不上手也不敢插手,只是自覺的站在一邊充當隱形人,遇到禮儀時辰之類的小事上提點一番便罷了。 楚逸軒極少有穿的這么鮮亮的時候,許是平日穿著太過暗沉的緣故,愈發顯得今日光彩奪目。他身量頎長,腰間束帶更襯得人挺拔干練,再往上是一張冷淡卻不乏柔情的臉,霞姿月韻,好似二八少年,浮白載筆,不輸文人氣量。 符津一刻也不肯消停,捂著腦袋比劃道:“那句話怎么說來著,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瞧我哥哥怎么樣,我稱一句擲果盈車不過分吧?” 旁人恭維的同時不忘損他:“津哥,這兩句話一出,肚子里怕是沒墨水了吧?” “我告訴你們,大喜的日子不跟你們計較,”符津朝眾人招手:“走走走,都麻利點接我嫂子去。” 主事那官員這才大著膽子站了出來:“符大人莫慌,時辰還差點。” “我他娘的等了大半年了,怎么還沒到時辰?” 這話說的禮部官員不敢接,還是楚逸軒斥道:“別犯渾。” 眾人捧腹大笑:“津哥,督主都不急,你急個什么勁兒啊,知道的是督主成婚,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新郎官呢?” 這邊喜氣洋洋,另一廂又是不同的場景。鎮北王府,禮部的官員一度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一官員小聲唏噓道:“半個喜字都不見,好歹掛個燈籠添些喜氣啊。” 另一官員示意他朝前看,廊下兩個白色的燈籠尤為醒目,他訕訕閉了嘴,好家伙,誰家成婚掛白燈籠?不等他開口提醒,王府的管事命人扯了兩張紅布將那燈籠罩上了。 幾人指揮著人手著意給院里添些喜氣,內室,杭氏檀氏等人攥著蘇念卿的手,不忍卻又無可奈何,喜嬤嬤捧著赤紅如火的嫁衣提醒道:“郡主,該換衣裳了。” “給我拿身孝服來。”她吩咐。 喜嬤嬤笑意僵在臉上,滿是為難:“郡主?” “我沒說不穿,你慌什么?” 檀氏看她不緊不慢的幫自己穿上雪白的孝服,再由人幫著一件件套上如楓的嫁衣,里里外外套了七八層,這才算收拾停當。 喜嬤嬤幫她開面、束發、戴冠,檀氏瞧著眾人忙做一團,腦中卻是另一幅場景,五年前,也是這么個時節,或許還要再晚上幾日,北疆失了主心骨亂作一團,離林人瞅準了時機興兵進犯,滿朝文武唯唯諾諾無計可施,蘇念卿一身重孝跪在祠堂,眼淚都要哭干了,就在檀氏以為她扛不過去的時候,她忽而開口吩咐:“給我拿身輕裘來。” 而后一身重孝銀甲,扛起了北疆的破碎山河。 “給我拿身輕裘來!” “給我拿身孝服來!” 這兩道聲音在腦海不住回蕩,檀氏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好似又回到了五年前。好在喜嬤嬤及時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世子妃瞧瞧,這妝容可還妥帖?” 本就是明艷少女,淡妝濃抹更是不可逼視。檀氏晃了神,她身上的沉穩冷靜差點讓人忽略了,這也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孩子。 檀氏點頭:“我家諾諾怎么都好看。” 說罷轉向杭氏,瞧著案上的蓋頭道:“這屋里沒有人比你更適合碰這蓋頭了,勞煩jiejie給這孩子添些喜氣。” 夫妻恩愛,兒女雙全,自然是沒有比她更合適的。杭氏接過蓋頭仔細的搭在她頭頂,口中念念有詞:“頭發衣衫此夜新,百般打扮度芳辰,眾云娶室將忘老,我觀成婚能順親[1]。” 門外鑼鼓喧天,想必是迎親的隊伍到了,禮部的官員臨時剪了些窗花紅綢,讓這方小院看起來不顯得那么冷清。 一樁人人都不看好的婚事,連流程都簡單了許多。這些個觀禮的人一則純屬看在皇帝賜婚的份上來走個過場,二則大多數人迫于楚逸軒威壓,大婚的場合都不敢太過鬧騰,以至于連攔門添福的流程都省了,楚逸軒甫一下馬,圍觀的一干人等便自覺讓開了道路由著他進門,只蘇家嫡系親友象征性的攔了攔,符津等人悉心準備的果仁銀兩沒處使,別提有多郁悶了。 楚逸軒跨過府門,又穿過重重月亮門,木制回廊下靜立一人,似乎已然等了許久,瞧見來人也是些微拱手讓禮,既不謙卑也不恭敬,他道:“我家公子請督主移步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