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哥哥
荒喜在張家住了幾天,嘴里一直發(fā)不出聲音,張老兵只能唉聲嘆氣地接受了。 荒喜雖然難過,可也不敢表現(xiàn)得太明顯,好在土大夫開的草藥很奏效,養(yǎng)了幾天,她腦袋上的傷口就痊愈了,不疼,還能開始干活。 張老兵說:“買你回來不是讓你吃白飯的,以后你得跟著求糧他們一起干活。你這身子現(xiàn)在去地里幫不了什么忙,就先在家里煮飯菜洗衣服。” 荒喜站在院子里,點點頭。 她的手比劃著,想說自己不會白占便宜的,張老兵看不懂,搖搖頭。 張?zhí)熨n盯著她半晌:“你想說不會在我們家吃白飯?” 幾天下來都沒辦法跟人交流,終于碰到能看懂自己手勢的,荒喜開心得用力點點頭。 張老兵聽到后,瞇了瞇眼睛,在門口叮囑他們記得干活,拿起農(nóng)具走了。 人一走,張來福馬上湊過來,小聲說:“meimei,等我從山上回來,我來煮飯菜,爺爺?shù)囊路襾硐矗悴挥酶苫睢R沁\(yùn)氣好,我還能找到野果子給你吃。” 張求糧站在廚房里,偷偷抬起眼皮看荒喜。 他們?nèi)膊皇翘焯煲苫睿值苋齻€去地里掙的工分少,大人一天普遍6個工分,多的7個,張求糧年紀(jì)大些,埋頭苦干一天可以拿4個工分,張?zhí)熨n和張來福能掙3個工分,多數(shù)時候都是張老兵和張求糧去地里上工。 家里養(yǎng)了幾只雞,又燒柴吃飯,他們?nèi)齻€得干別的干活,要去山上砍柴,還要幫大隊打豬草、喂豬。 除了這些,自留地也要照看,大隊每年分下來的糧食只能夠填飽肚子,大伙兒最上心的還是自留地,希望自留地豐收。 兄弟三個經(jīng)常輪流去自留地灌溉禾苗,如果哪年收成好了,他們的伙食就會跟著改善。 今天輪到張求糧和張來福去打豬草,張?zhí)熨n去砍柴。 張?zhí)熨n掃了眼張來福:“你能找到野果子?” 張來福被他質(zhì)問得紅臉,仰起頭不服氣說:“我知道哪里有野果子。” 張?zhí)熨n只是哼哼,丟給張來福一個眼神,意思是你能行嗎? 張來福只比張?zhí)熨n大一個月,個頭卻比張來福小了很多,和荒喜差不多高。 張?zhí)熨n從小就不服氣當(dāng)老三,經(jīng)常為這事欺負(fù)他,兩人做什么都要比一比,偏偏張來福一次沒贏。 荒喜剛來張家,張來福就喜歡這個meimei,他覺得荒喜長得可漂亮,性格也是軟軟的,他一看到她就想疼她,所以平時沒事就愛往她面前湊。 他不想在荒喜面前丟面子,沖張?zhí)熨n吼:“你等著,我今天肯定能找著野果子。” 說著,出門找到背簍,不等張求糧就出門了。 “來…來福……”張求糧想說讓他等等,可張來福腳步快,早走遠(yuǎn)了。 張求糧看了看張?zhí)熨n,從廚房里走出來,把藏好的紅薯遞給荒喜:“給…給給給…給你吃,別…別……” 他才說幾個字就漲紅臉,越著急后面的話越憋不出來。 荒喜剛成為啞巴,不知道如何去表達(dá)自己的意思,咿咿呀呀地比劃,想跟他說說話慢點,不要著急。 張求糧是結(jié)巴,并非天生,而是七歲時父母雙亡留下的后遺癥,張老兵說他在七歲的時候受了刺激,很長一段時間不說一個字,后面就磕巴了。 他作為大哥,也比張?zhí)熨n矮了一個頭,因為磕巴,荒喜很少聽到他說話,不過他人挺好的,好幾次的藥都是他給荒喜換。 張?zhí)熨n看了看張求糧,知道他是同情荒喜,把自己那份吃的留給荒喜,就說:“大哥,你自己也沒吃飽,自己拿去山上吃吧。” “妹…meimei……” 張求糧想說荒喜也餓肚子,可張?zhí)熨n在旁邊,話說不利索,他覺得丟臉,只好閉上嘴。 荒喜擺擺手,表示自己不需要,讓他拿去山上吃。 張求糧把紅薯塞她手里,紅著臉離開。 荒喜看著紅薯,若有所思。 在張家吃住幾天,她能看得出來爺爺和三個哥哥都是好人,每次吃飯他們都不會少了她那份,她吃的跟他們是一樣的。 是她自己不好意思多吃,晚上經(jīng)常餓肚子,有兩次被求糧哥哥聽到了,他就偷偷塞紅薯給她吃。 來福哥哥人也不錯。 就只有天賜哥哥…… 荒喜抬頭看張?zhí)熨n,她覺得家里天賜哥哥最皮,總和來福哥哥較勁。 “你信不信,我摘的野果子比來福多,也比他的好吃。”張?zhí)熨n仰起頭,驕傲道。 他力氣是三個兄弟里最大的,長得又高,打架沒輸過,村里的孩子都怕他。 張老兵總說他長得像他親爹,人高馬大,真正的莊稼漢,張求糧和張來福也隨了他們自己的爹,兩兄弟身材大差不差,都長得不高。 所以家里砍柴的活,張老兵就交給張?zhí)熨n干。 荒喜眨巴著眼睛,擺擺手,想說讓他們不要去摘野果子,山上很危險,張?zhí)熨n卻誤會了她不相信自己,冷著臉哼哼。 “你等著,我肯定能給你找著野果子吃。” 張?zhí)熨n一走,家里就只剩下荒喜了,她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茫然地看著外面。 過了會,她去拿掃帚,開始打掃屋子。她要勤快干活,讓爺爺知道她不是吃白飯的,愿意養(yǎng)她。 掃到自己屋時,荒喜把床鋪好,摸著炕上的床單,珍惜又滿足。 爹娘沒出事的時候,她有自己的床,打扮得很漂亮,房間里還有很多玩具,可家里被抄后,她那些東西都沒了。 去到親姑姑家,她只能跟表哥表姐住同一屋,床很小,晚上睡著了表哥表姐總把她踢下床,每天晚上她都得小心翼翼地把身子蜷縮在小角落里,避免碰到他們,惹他們不高興。 來到張家,爺爺說姑娘不能和男孩一起睡,特意給她騰出一個屋子,讓她單獨睡。床單和被褥都是舊的,但都是爺爺拿東西去跟村里的jiejie換的,不是男人睡過的臭褥子。 光是這一點,荒喜就感激爺爺。 爺爺有時候說話兇,可人很好。 她終于又有自己的床了。 她知道在鄉(xiāng)下女孩子想有個自己的床很不容易。 爺爺給她床,也給她吃的。 她得做個讓人喜歡的荒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