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蘇慕善:剛剛賀惟來找你了? 發過去,她悄然看了眼對面。 臺燈的光芒在少女的臉上,染出 * 了幾分嬌俏,過了一會兒,蘇慕善的手機才震動。 秦思思:……嗯。 秦思思:他跟我說不要想太多了,說他會幫我的。還說,不管他以后回去哪里,我都是他最開始出發的地方,他的計劃里永遠會有我。 蘇慕善啞然失笑。 果然她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如賀惟本人的保證來得實在。 蘇慕善:真好。 秦思思:嗯? 蘇慕善:你們很好。 學生時代最誠摯簡單,不顧一切的感情。 大無畏到不害怕所有的時空差距,也要永遠把對方放在自己規劃之內。 眼看高中快要畢業,她學生時代啊,即將波瀾不驚地度過去。 她沒有這份幸運遇到獨一無二的人,沒有這個幸運被另一個人放在人生規劃之內。 只好,把艷羨與祝福都送給朋友吧。 聊天結束,蘇慕善掐斷廣播,翻身入睡。 清夢宛如扁舟,搖曳在一汪寧靜的湖上,對照現實的慘淡,她的夢境顯得美好得多。 她回到了高中入學的第一個月。 新升入全市最好的重點高中,面對高中如林的對手與競爭,她起初有些怯懦與自卑。 普普通通的家庭,不上不下的成績,乏善可陳的樣貌。 日本動漫或言情小說里的熱血青春,與她每一半點關系,她只有刻苦地讀書、讀書。 終于啊,第一次月考,她從進班的二十名提升到了b班的第十一名,年級436。 那個時候,這樣的成績就足夠讓她歡欣滿足了。 捧著被英語老師表揚過的作文走出辦公室,連腳踝都如同插上了翅膀。 直到她走到本次月考的光榮欄。 在紅艷艷的海報上,前50名的照片按照矩陣排開,海報眉頭清晰地寫著“清北之星”。 顧名思義,這些人是她難以企及的學霸學神們,興許他們這一屆的高考狀元,就會在其中誕生。 七百分,六百八十九,六百八十五…… 這些人都太能考了。 不過雖然分數十分好看,可大多人臉上的神采卻呆滯凝固,毫無生氣。 后來她看到最后一排。 第48名,謝臻,六百三十七。 校服t恤干凈整潔,領口挺括,圍攏少年修長的脖頸。 對著鏡頭的眼睛閃著微光,唇含著淡笑,盡然是揮斥方遒的書生意氣。 那個時候,蘇慕善的想法還很單純,她只覺得這個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他必然鵬程萬里,前途無量。 然而讓人犯錯的,大抵是那日絢爛如春光的太陽。 她轉過身準備上樓了,前廳傳來aj摩擦地板發出的滋滋聲,一行擁躉前后環繞著的,正是照片里的那個人。 秋日,金色的太 * 陽,和他的組合。 遠比一切的一切,都光芒萬丈。 自此,蘇慕善記住了他的名字,30班的謝臻。 畫面一轉,又是其他的吉光片羽。 夢境的混亂程度,無法用現實的邏輯理解,比如夢里的上一秒他未曾隕落,而她止步不前,下一秒又轉到文理科分班后,天知道她在分班名單里看到他的名字有多欣喜若狂。 依然是前后桌的位置。 但夢里的謝臻斯文幽默,樂于助人,很樂意為她答疑解惑。 晚飯后人還沒回全的時間,他是她的專屬。 他會給她從集合關系講起,然后三角函數、立體幾何、解析幾何、不等式。 禮尚往來,她送過他冰激凌、薄荷糖,以及酸澀的檸檬味飲料。 直到某天,謝臻轉過頭,把她送他的水溶c100拿在手上,裂開個舒朗而坦然的笑,“課代表,你送我點別的,好不好?” “那、送你什么?” 他咂摸著,好像有什么欲言又止,轉而笑了,“禮尚往來,你不能總在我這兒白.嫖學數學吧?” “咳,白……什么?” 他瞇眼,眸子拉得狹長,招了招手,一副喊她講悄悄話的架勢,“你……” 聲音很輕,很輕,輕到她只能聽到男生的吐息,撲上外耳郭。 不輕不重的熱,不急不緩的癢。 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從未有過如此迅速的跳動,但只敢疑惑地問:“你……說什么呀?” “沒聽到嗎?”他眸中好似幾分黯然,乜著眸,“問你,你欠我的英語語法,打算幾時還?” * “阿嚏——” 一聲長長的噴嚏,冬天來了。 蘇慕善抽了張紙巾,擦鼻子。 繼續整理上節課,裴安琪講完的筆記,才搓了搓發熱的掌心。 教室內玻璃起了霧,白蒙蒙的一片,外面打著寒霜的屋檐已看不真切。 此時,距離高考還有一百八十幾天,距離省八校聯考還有三天。 蘇慕善有一種隱隱的期待。 這是高考前最重要的第一次調考,他會不會回來? 這時,不知是誰在教室門口大喊了一聲,下雪了! 整個教室陷入寧靜,轉瞬從寧靜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躁動。 下雪了! 死氣沉沉的復習期,最缺乏的就是活躍熱鬧起來的理由。 這一場瑞雪到來的時機,絕對是學生們解壓放松的最好借口。 因為是上午的大課間,人們紛紛放下手中的筆往外廊沖。 乍眼一看,空氣好像流動的霜,白花花霧蒙蒙,仔細看才看清彌漫的雪粒。 南方12月的雪來得有些早,只有中央天井枯黃草皮上附著的白色,證實了這真的是一場雪的到來。 蘇慕善定坐,仍用有點別扭的 * 筆跡地謄抄自己的語法筆記。 秦思思小跑過來,興奮道:“善善,外面真的下雪了!” “知道了,還沒下大呢,你這么興奮?”有更要緊的事,蘇慕善笑過之后,繼續埋頭苦干。 又兩日后。 12月,八校聯考,蘇慕善正式整理完高中語法,在早讀的清晨,懷著投放一封沒有收件人地址的信的心態,把那個本子放到他的抽屜。 復習進入頹疲的中后期,教室里的背書聲嗡嗡,三分用心,七分敷衍。 而后考試,語文、數學、理綜、英語。 月考是兩千多人的大遷徙與循環,在整棟教學樓里流動。 濕冷、凜冽的北風,被學生們帶入每一個教室。 考場的筆沙沙作響,窗外的雪籽也沙沙作響。 考試結束那天,雪花由小變大,天井的草皮上積起了幾十公分的厚度,連帶教學樓建筑的走廊、欄桿轉角也處處是積雪。 蘇慕善考完最后一場,抱著參考書從考場回班。 純潔的大雪取代了這次考完試后憂心忡忡的喧囂主題,每個班外面都很熱鬧。 大家不是討論對答案了,而是極盡貪婪地捧著雪花,揉成雪團,在天井中央丟擲、發泄、狂歡。 更有甚者,把雪團捏得緊緊,丟到“回”字樓的對面班上去。 這樣熱鬧的走道上,難免被誤傷。 蘇慕善攥起拳頭放到唇邊哈氣,濕熱的溫暖抵消了一小半考試過后都沒有見到他的失落情緒。 這時,對面五樓丟下來的一個雪球。 準確地說,是個冰球,不偏不倚地砸到她側臉上,眼鏡隨之一歪,破碎的冰碴子嗆入口鼻之中。 蘇慕善倏地清醒,忙不迭扶正眼鏡,伸手擦干凈臉上的狼狽,往對面看去。 這時,從他們班走廊上,又一記雪球砸了回去,竟克服了重力,從四樓丟到五樓去了,直接砸到一個男生腦門上。 蘇慕善深深吸了口氣,轉過頭。 走廊上,隔著一兩米的距離,男生穿著件灰青色的外套,挺拔清冷,鼻尖與眼睛里,沾著雪后的濕氣,。 路過的是風,和雪,和人。 濕冷的喧囂聲音,還有闊別已久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