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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明、祝宏跪在她的身邊,他們臉上盛滿了淚水。 一人攔下母親磕頭的動作。一人沖著辱罵他們的百姓,直直叩首,他的聲音帶著哭腔,乞求道:“諸位大姨,你們要罵就罵我吧,不要再罵我娘了。我那jiejie犯的錯,不該我娘承擔啊!諸位姨念在我家爹親,已經死在這場黑死病中…母親大人,眼看著也行將就木,可否高抬貴手……” 兩人抱著神色呆滯的祝百盛,哭的泣不成聲。 兩個哥兒,從出生至今,一直平凡而守舊,他們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將成為禍害滿城的罪魁禍首。所有人恨不能呾其血rou,可他們也是受害者,他們能怪誰? …… 謝瓊暖雙眸晦澀難明,她的視線滑過祝百盛一家,看向更遠方。 咳嗽聲、嘆氣聲、痛哭聲……每一聲,都如鐘鳴聲,敲擊她的心中。 她的拳頭握的更緊,她想起身后棚舍內,太子殿下夢中仍舊心懷天下的囈語。再看看眼前,哀鴻遍野,成尸千里。 她忽的便覺得心頭,鈍鈍的疼痛。 “謝女君,求你救救殿下!”范寒苑跪地前行,她抓住謝瓊暖的披風一角,聲嘶力竭的求,淚水順著她陳舊的刀疤滑下,砸在地上。 謝瓊暖收回視線,再回過神兒的時候,身前已經跪了不少人。左將軍賈時弦、蓬萊暖生閣司匠……甚至還有那等不相識的將領們。 她瞇著眼,隔空與唯一跪在原地的駱云嵐、司醫對視,那二人,眼角眉梢俱是疲憊,此刻臉上盛滿了錯愕,謝瓊暖沖著他們點頭示意。 扭回頭,淡聲對身前的一眾叩首的官員說道:“你們起來吧,太子殿下不會有事兒,你們按照他睡前下達的命令,按部就班的隔離感染人群。至于……城門外這群感染者,我來想辦法!” 她的聲音并不大,清脆甜美,明明不是穩重的低沉,卻讓在場的所有人心頭一震。迫得他們不由自主的抬眸。 倒春寒的季節,她的面容掩在日光中。整個人似乎籠上了一層面紗,身形纖細。腰身盈盈一握。仿佛一陣風都能將她吹到一般,但是她卻膽敢許下那樣的承諾。 仔細細究起來,似乎沒有絲毫說服力,卻無端令人信服。 謝瓊暖沒有在原地多做停留,她招來司醫、駱云嵐進入太子殿下沒感染上鼠疫之前的軍帳中。 軍帳內極為簡潔,只放了一個木桌,幾把杌子。木桌上堆積著數張宣紙,零零散散的攤開在中央。 謝瓊暖低頭粗略掃了一眼,書桌上的紙張,是近些時日,太子殿下對九江郡感染人數的統計。與感染人群的地圖分布。紙張上,甚至有著細細密密的批注,每一項應對措施后面,批注著利弊。 謝瓊暖心頭那塊大石越來越沉,她一只手死死按壓住心臟的位置,極力的克制住,噴涌而出的情緒。 再轉身,臉上的情緒盡數收斂。 駱云嵐、司琴二人站在軍帳中央,自從被楚德帝放回九江郡的那一刻起,她二人已經十日未好好休息一番。 九江郡的瘟疫太嚴重,從他們入城的那一刻起,便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這些時日跟著鳳明奕馬不停蹄的戰斗在感染人群中,即使身體再如何強壯,生理上的疲憊,如何也沒辦法消除。 這是二人第一次見殿下的贅妻,以往聽說過這樣一號人物,卻從沒有接觸過。 能治理的了九江郡旱災、蝗災的人,她們原以為應是個溫潤如玉的女君。 卻不料她的樣子,超乎了他們所有的想象。 她的長相極為美艷,柳眉杏眼,膚白細腰,雙唇點櫻。她盈盈的站在軍帳內,即使不說話,也美的不似凡人。 這樣的人物,在神話故事里聽說過,在歷史傳說中,描繪過。 萬萬沒想到,此生能得一見。 謝瓊暖掃了二人一眼,她對著他們低聲問:“鼠疫的配方可出來了?” 兩人從驚艷的恍惚中回過神,對視一眼,見駱云嵐首肯,司醫上前一步,拱手回道:“尚未,由于感染人數眾多,城內的郎中不夠,這些時日,僅僅只是治療風寒、熱病,便已經消耗了所有的人手。且,因黑死病傳染性高,毒性莫測,若想調制出配方,許要花上小半年時間,細細研究。如今。城內的人等不及……” 駱云嵐垂手立在原地,她仔細打量前方女君的神色,見她似乎早有所料,聽完二師妹的話,只是點點頭。杏眸波瀾不驚。 不知為何,看著她那樣的神色,早已絕望的心中,忽的生一抹希冀來。她想到了旱災、蝗災時,她救濟蒼生的事跡。 眸光一閃,老態的眸子里盛著絲期待:“謝女君,您可有辦法救萬民于水火?” 前方的人并沒有回她,謝瓊暖眼中明明滅滅,明明只有杏仁般大小的黑眸中,似乎裝著大海,平靜無波,內里卻又暗潮涌動,令人捉摸不透。 “聽說太傅與神醫二人,皆出自蓬萊暖生閣?”半晌,謝瓊暖才開口,顧左右而言其他。 兩人神色各異,點頭應是。 謝瓊暖唇角微勾,沖著她二人慵懶一笑:“世人都說,蓬萊暖生閣出來的人,有起死回生只能……” 駱云嵐臉上生出一絲無奈,她抬眸,老態的眼皮微掀,唇邊溢出一抹苦笑:“謝女君對我們不了解,對殿下定是熟悉,倘若我等有起死回生之能,如今九江郡瘟疫如何會發展成現在這般,一發不可收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