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夠了。 張弛捂了捂臉,抬起頭,虎視眈眈:“你要再敢說這句話——或者敢把這句話說出去,我就取消你使用煉寶爐的資格。從今往后,你再也不能煉制法器,只有眼睜睜看著你所有法器慢慢壞掉。” 白莘玉愣愣盯了他半天,雖然不懂鐘啾啾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但張弛師兄的威脅他很懂。 他張開嘴:“嗚哇哇嗚——!” 鑄雀峰上排名第三的白莘玉小師弟,今天也被威脅到哭。 *** 鐘啾啾醒過來的消息仿佛長了翅膀,不脛而走,傳到歸雀峰上的時候,棠折之正在煉丹,聞言一個火候沒控制好,差點炸了爐。 少年捏著傳音符,手心不自覺濡濕,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又仔細確認了好幾遍,才捏了個信往家里送去,轉身匆匆往外走。 剛穿過游廊,便撞見個蒼白病態的少年。 “溫師弟。”棠折之對他點頭,對方也出聲致意。 棠折之這會兒心里急,抬步要走,可頓了一下,又皺起眉:“啾啾醒了。” “嗯。”溫素雪垂著睫毛,“我知道了。” “要一道去問世堂嗎?” 傍晚余暉打下來,少年單薄的側臉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抿緊唇,搖頭:“我就不去了。” 棠折之沒多問。 他現在不想管那么多心理活動,只想急迫地確認啾啾安危,錯開一步,擦過少年肩膀往前走。 溫素雪是受回春堂師姐所托,將丹藥帶給棠鵲的,自然也將啾啾的消息帶了過去。同樣問道:“你要過去看看她嗎?” “不。”少女指尖攥緊了,一口回絕,“……我和她不是朋友。” 溫素雪沒說話,亦沒露出任何波瀾,淡淡的。 棠鵲看他一眼,扭過頭,眼眶慢慢紅了。這是正視自己內心之后得出的結論:“我嫉妒她,以前嫉妒,現在也嫉妒。嫉妒她有這么多人牽掛,嫉妒她優秀,嫉妒她擁有鐘棘那樣的感情……我,我不想見到她。” 溫素雪心中升起了一股近乎茫然的可笑。 他們以前為什么會覺得是啾啾嫉妒棠鵲呢? 許久后,少年點了點頭:“……我知道。” “那你呢?”棠鵲咬著唇,生出一抹希冀,“你為什么不去?” 少年卻只是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想起上次站在清元秘境門口,看見鐘棘手腕上的那朵花,他再熟悉不過。 是鐘啾啾的標記。 溫素雪將視線投向屋外云天——他不想看見與鐘棘在一起的她。 他,會難過。 *** 問世堂今日沒有吃餃子,因為餃子是離別飯,今日團聚,自然要吃點不一樣的。 天色剛麻麻黑,院子里就已經張燈結彩,熱火朝天。 啾啾進門便被抱了個滿懷,聽見個清高別扭的聲音:“鐘啾啾,你還知道醒過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 啾啾認真搖頭:“不知道。” 她醒來時光顧著抱著小鐘師兄哭了,還沒來得及問。這會兒小鐘師兄又很孤僻地遠離了眾人,不知道去了哪兒——雖然他取回了本體,但窮奇的內丹早就融入了他骨血,只要人一多戾氣一重,他就會頭痛暴躁。 更何況他也不喜歡人類。 他不參與這些熱鬧很正常。 寧溪瞪大了眼睛,抬起手指:“你睡了整整五年、五年!茍七金丹都結出來了,你還沒醒!” 這么久? 啾啾有點驚訝,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昏迷了那么長時間。 五年,對于修士來說不過是彈指一瞬間,平時閉個關不知不覺幾年就過去了,但對于鐘棘來說,一定非常漫長。 因為他不會閉關也不會睡覺,一定會陪在她身邊枯等。 心中有掛念才會覺得漫長。 茍七平白無故被點名,愣了一下,綻放出一個傻乎乎又暖呼呼的笑,像包容meimei們胡鬧的小兄長一樣。 等寧溪蹦蹦跳跳在前帶路時,才對啾啾小聲道:“啾啾,不要對寧溪提起昆師弟。” “昆鷲?”啾啾想起紫霄山上的矛盾,“他怎么了?” 小個子少年默了默。 “……死了。” 是一個叫文然的少年哭著上寧家道歉謝罪的,說他對不住昆師弟,直到最后他們還在排擠昆鷲。而妙華抓著他們擋攻擊的時候,昆鷲救了他們。 召喚了一只藤樹妖,打斷了妙華一條腿。 然后被妙華當場貫穿胸膛。 寧溪第二天得知了這件事,非常冷靜。 “別把寧泉想的那么偉大,他這樣做只是為了報復而已。報復妙華,也報復這些師兄弟,讓他們被愧疚感折磨一輩子,讓他們永遠記住他有多高尚,而他們有多卑劣。” 寧溪說的是很冷酷,可她就是個傲嬌呀。 畢竟那么多年親姐弟,私下里,茍七還是看見好幾次少女偷偷抹眼淚。 人是真的很復雜。 昆鷲就是個心胸狹隘的慫包。危機來臨前還想著要找啾啾麻煩,還幻想著要讓他的師兄弟痛哭流涕跪地求饒。結果就是抱著這些猙獰的心思,當了一個懷揣惡意的英雄。 人是真的很復雜。 茍七看不透。 燈火熠熠,觥籌交錯。啾啾看向一院子打打鬧鬧的人。 原著早就被完全改寫,有的人留下有的人離開,修真路上命運多舛,不知道未來又會怎么樣。 她喝下仙果釀。 …… 鐘棘已經在山門等著她了。 聽見腳步,少年微微側過臉。 啾啾之前覺得他那紅箋晃蕩得勾人,現在少了紅箋,卻又覺得他耳垂白皙可口,讓她想咬一口。 鐘棘撈起她。 他這輩子都學不會好好抱人了。 啾啾喝了億點點酒,表情冷靜,能思考問題,卻不一定能轉過彎。直到快抵達目的地,才想起來問他:“我們去哪兒?不回鑄雀峰嗎?” 這都快出太初宗地界了。 “啊。” 少年簡單應了一句,帶她掠上了一座山。 有點像是太初宗邊緣的望霞群山。但望霞群山就是一片古樸仙山,無人居住,還保持著最原始的模樣。 這座山谷,卻有小橋流水,有亭臺樓閣。建筑不多,錯落有致,掩映在花林之間,寧謐雅致。 飄渺的霧氣縈繞流動,愈發有種悠遠韻味。 啾啾:“這是哪兒?” 鐘棘:“望霞山。” 還真是望霞山,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 “你有幾個散修朋友,就住在對面山谷。” “喔——”她愣愣地學他說話,好半天,腦筋一轉,突然開竅,“這是,我們的家?” 少年露出小犬牙,笑了:“不錯。” 不止太初宗,所有門派在大戰后都使出渾身解數籠絡過鐘棘。這很正常,整個紫霄仙府掌握著高階仙法的真人們都被他殺光了,不出意外的話……往后數百年,甚至數千年,他都是修真界里的戰力天花板。 所以拉攏他,至關重要。 只要他肯留在地界中,就沒有外敵敢想不通的上門找事。 啾啾眼睛閃閃發光,一瞬間昏沉的腦袋都仿佛清醒了許多。泛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漣漪——這里,是只屬于她和鐘棘的家。 她是個小病嬌,一直都是。 小病嬌是排他又瘋狂的。 她需要的就是一個獨立的、不被任何人發現的小空間,她可以躲起來,與她的寶藏長相廝守。就像小時候那樣,擁抱著蜷縮在一個小黑屋里,聽著彼此心跳就夠了。 其它一切都可以不再搭理。 啾啾嘴角淺淺一勾。 夜風輕柔。 小姑娘爬到少年腿上,身子晃了好幾下,還是少年握住她腰肢,她才勉強坐穩。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喝那么多。 啾啾低頭描繪他唇角,淺淺舔吻。最后少年先忍不住探出舌尖與她交纏。 呼吸越來越亂。 他輕喘:“來。” 啾啾:“嗯?” 少年漂亮的瑞鳳眼在夜色中明亮瀲滟,眼尾燒著一抹艷麗的紅。 他說:“死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