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不甘心、后悔、心疼、痛恨,種種感情一起朝他襲來。 是他自私無情,對她毫不上心,視若無睹。 是他眼里從未有過她,沒好好了解過她。 是他心狠手辣,陷害她去和親,心里還云淡風輕,將她看成一個沒有靠山的失寵公主,做得狠絕。 是他,只將她看成一枚棋子,肆意擺放,沒有絲毫眼神和心思落在她身上。 是他,當著滿朝文武的面,退了她的婚,讓她被人恥笑,心里甚至松了一口氣。 當時,她被他退親,轉眼就有人猜到和親人選一事,眾說紛紜,她又該有多無助? 她的父皇也是和他一伙的,她又能去求誰? 老寧國公?他當時有過聽聞,寧國公家中的波瀾他都知曉,他記得那日松柏來給他說過她沒了靠山一事,當時他是怎么說的? 他似乎覺得萬事俱備,她沒了法子。 只漫不經心地道了句:“不必管她,她只有和親一條路可選”。 “不會有人幫她。” 之后便又投身于公務,對她和親一事成竹在胸。 而事情也恰如他所言,沒有一人肯對她施以援手。 還有,還有她當時并不知曉這一切都是他這個未婚夫的手筆,還傻乎乎地將定親時交換的婚書退了回來,里頭夾著一封信。 可他,連看都沒看一眼,只讓松柏扔進了火里。 當時的他心里坦然,甚至對她這樣傻的人心中不屑。 崔爻想的眼眶通紅,她就那么傻的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所有人都在騙她,沒有一個人肯幫幫她,大家要么有自己的心思,要么顧及著自己的利益,將她一個小姑娘推了出來,讓她遠離家鄉(xiāng),以身飼狼。 而他,他就是始作俑者,整件事情全都是他的手筆。 他不敢想,若是她沒有找到疏勒,那又會是怎樣。 她會沒了辦法,只能和親,孤零零的一個人,嫁給她一個心中有旁人的人…… 可現在,她對他還是如普通人一般,即使知道了他之前的險惡用心,也沒下死手殺了他,還能與他平和相處。 可他知道,最好的結果也只能是這樣…… 是他活該,他性子獨,自私自利,不達目的不罷休,沒有君子之風,對人趕盡殺絕,將她算計到絕路,是他生生斷了兩人之間的一絲絲的可能。 “咳……咳……” 崔爻越想心就越痛,喉間沙啞,面色蒼白,原本清俊正直的身子此時弓起,微微顫抖,雙眼發(fā)紅,口中不斷地咳嗽著,嘴角溢出鮮紅血絲來。 慢慢地,他笑了起來,無聲地笑,笑意越來越大,墨黑的眼里滿是痛楚,蒼白的臉色如箔紙一般脆弱,眼里的水光也越來越重。 到底只是一個未到弱冠之年的少年,他總是看不開,覺得不甘心。 崔爻慘淡地想著。 自己總是這樣,幼時留不住母親的目光,他不聰敏,不干凈,亦說不好話,母親失望,待他不好,他過得艱難,可卻也憑著那幾分堅韌還有心機存活了下來,這也就罷了。 可衛(wèi)長遙呢? 他童年時,少年時,學來的保命的法子,那些工于心計,自私自利,淡漠無情都成了推開她的工具,那些東西將他走向她的路狠狠斷開,他只能遠遠看著她。 明明曾經觸手可及的東西,現在卻隔了一條天塹。 他得以保命的東西,最后還是將他以后最珍惜的東西給生生隔開了。 這本就是個悖論。 他總是留不住想要的東西,那一點點可笑的母子情是如此,衛(wèi)長遙亦是如此。 總是留不住。 這是他的命嗎? 可他不想認,原本就該是他的衛(wèi)長遙,又如何能走向旁人? 再怎么艱難,他也要留住她,絕不放手。 崔爻呼吸漸漸平穩(wěn)下來,臉上一道不明顯的淚痕微微發(fā)亮,眼里是來不及收回去的不甘心還有后悔。 再怎么艱難,他都要留住衛(wèi)長遙。 費盡心思,步步為營,或者一顆心被她踐踏他也甘愿。 只要結果是她是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統(tǒng)一回答一下,女主現在不原諒男主,而且知道他心意之后會避之不及。 沒道理你后悔了我就會喜歡你,對吧。 雖然崔爻可憐,但是女主也是人啊,人家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原諒他,這有點不合常理。 本來想弄個誤會,但是太狗血了,直接就來實的,就是不喜歡不接受,我覺得這樣更貼合女主性格。 看著綿軟,心里認定了不回頭的那種。 因為這一個劇情點完了,就沒再寫下一個,要不就會顯得很亂~ 第62章 、 而另一頭的衛(wèi)長遙對崔爻的這些所思所想毫無知覺。 她上車之后就將身上發(fā)潮的外衣褪下,平躺在了馬車里的小榻上,細眉微微蹙起來,總覺得有些怪。 衛(wèi)語棠有些怪,崔爻更是奇怪。 自從那日暈倒,衛(wèi)語棠就像是消失了一樣,很久都沒過來尋事。 還有崔爻,她與崔爻當時說了一筆勾銷,剛開始對他也確實像是對待普通人一樣,可是這人的態(tài)度一直有些微妙,最近幾次更是費心費力救她。 甚至以自己為餌,打著一命換一命的主意。 是太過于盡職了吧。 衛(wèi)長遙抿著唇想著崔爻的一言一行,手指糾結的纏繞起來,擰成一團。 “唉,總不會還有所圖謀吧。” 衛(wèi)長遙翻了個身,將胳膊枕在脖下看著對面車壁上的花紋嘆息著。 只是想來想去也沒什么能讓他圖的。 想著想著,她的眼皮越來越沉,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一時間,車內只有雨滴噠噠打在車身上的聲音,還有衛(wèi)長遙平穩(wěn)的呼吸聲。 衛(wèi)長遙睡了一路,直到天黑沉下來時,才被叫醒。 “殿下,醒醒。” 察覺到身體一陣搖晃,衛(wèi)長遙這才微微睜開眼睛,只見素金一臉驚喜地看著她。 “素金?我這是、回來了?”衛(wèi)長遙愣怔了一瞬之后,看著素金的臉問道。 素金聞言立即點頭:“回殿下,是崔指揮使護送殿下回來的。” “崔大人正在宮門口呢。” 素金說著便將衛(wèi)長遙給扶起來,又小心地給她披上披風,后將她給扶下馬車。 衛(wèi)長遙順著素金的力道下了馬車,剛剛站定,抬頭一看,便發(fā)現已經夜幕低垂,而她面前就是朱紅色的宮門高墻,兩旁還站著幾名禁衛(wèi)。 沒看到素金口中的崔爻的身影,她皺了皺眉轉了個身,往身后看去。 只見遠處濃重夜色里站著一身形高瘦的人,手里還掌著一盞燈籠,發(fā)出微黃的光來。 她一眼便認出來那人是崔爻,沒多想,抬腿便往他那兒走去。 而遠處的崔爻看著她急急的步伐,淡漠的唇不平靜的抿了好幾次。 一雙墨色瞳孔里罕見地多了幾分神采,拿著燈籠的左手有些不穩(wěn)當,而垂在身側的右手僵硬得不受控制。 “多謝大人之前的舍命相救。還有這幾日的細心照料。” “崇徽在此,謝過大人了。” 衛(wèi)長遙落落大方地說著,說完便矮身向崔爻行了一禮。 即使兩人之前有仇,可早已說清,況且崔爻確實是舍命救了自己,這幾日也對她很是照顧。 這個禮,她該行。 衛(wèi)長遙行過禮之后便抬頭看向崔爻,夜色濃稠,她看不清他的臉色,可總覺得他心神不穩(wěn),陰沉沉的。 崔爻確實心神不穩(wěn),不過卻是因為眼前之人。 他秾艷的眼睛盯著衛(wèi)長遙,見她清澈見底的眸子里滿是感激。 她在真心實意地給自己行禮,可他心中滿是對自己的嘲諷。 瞧瞧,她還以為自己是盡職盡責呢。 可他不是,若不是他對她有了那種念想,若是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死在他面前,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更遑論讓他護住那人? 一切都是因為那人是她,他才愿意豁出命來留住。 眼下她對自己是真心實意的感謝。 不過,她若是知道了他的心思呢? 可會覺得惡心,可笑,或者骯臟? 是否會像小時候的母親、或者崔府的那些下人一樣,嘲諷他,再遠遠地躲開? 不過他不會給她那樣的機會,他得小心翼翼地偽裝、靠近,讓她放下心防,只有這樣,他才會有那么一絲絲的機會。 按下心里對自己的嘲諷,崔爻面上還是淡漠冷清。 “殿下不必謝我,都是我該做的。”他將手里的燈籠遞到衛(wèi)長遙手邊,示意衛(wèi)長遙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