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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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時,傅勇不知道怎么感謝他,只是重重地握了下他的手:“老林。這些年辛苦你了。” 林建一拍拍他的背:“我沒照顧好小倩。” “她……”傅勇眼中滾出淚水來:“她是個福薄的,怪我。” 后來,兩人都哽咽著說不出話。 最后還是林敏芝給勸好的,傅勇連忙說:“我不耽誤你工作了,趕緊的。” 林建一這才起身離開。 傅勇看了眼時間,也差不多該走了,下午,他還想去看看寧倩。 林敏芝給季眠使了個眼色,季眠拽了下傅沉俞的衣角,小聲道:“我能陪你去看寧阿姨嗎?” 誰知,沒等傅沉俞開口,反而是傅勇先提起這件事情。 他看上去有些局促,“小眠,你看,需不需要跟我們一塊兒去看看你寧阿姨。” - 公墓在山上,上山的那段路有點陡,傅勇卻像是沒感覺到一樣,越走越快,中途要不是傅沉俞攙扶得快,他可能就摔過一跤了。 看到寧倩長眠的墓地,傅勇的眼淚一下就落地上了,幾十歲的男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寧倩的墓碑上是她年輕的照片,傅勇記得這張,是寧倩懷上傅沉俞那年拍的,她還很小,二十出頭的樣子,像個女學生。 傅沉俞站著沒說話,他知道這個時候的傅勇是勸不住的。 夫妻倆這輩子沒做過一件壞事,僅僅十幾年,再見面時就已經陰陽相隔。 季眠心里有說不出的苦悶和心酸,他悄悄地握住了傅沉俞的手,企圖給他一點力量。 《陌路柔情》中只是簡單地帶過幾筆傅沉俞身世,卻在這個世界中,造就了一個被命運玩弄的家庭。 傅沉俞……本來不用過得這么慘的。 他會有愛他的父母,富有的家庭,冷峻的容貌和比同齡人都優秀的大腦,以及光明的未來與前途。 季眠越想越難過,握著傅沉俞的手也越來越緊。 傅勇跟寧倩要說的話有很多,傅沉俞跟季眠拜過寧倩之后,傅勇還想陪寧倩呆一會兒。 傅沉俞跟季眠先離開,從桐城公墓開車回去,路過繞城高速的時候,傅沉俞忽然突發奇想,問了一句:“季眠。你想去以前的小學看一眼嗎?” 十幾年過去,季眠他們讀書的地方早就物是人非。 2013年的時候,政府要在桐城增加兩條地鐵路線,黎明小學正好在規劃的道路上,于是在那一年,黎明小學就被政府撤銷,合并到了桐城天成小學中。 他們讀得校區已經被完全拆除了,當年黎明小學的校門口,如今已經變成了高大上的地鐵口。 季眠記得學校附近還有三家小賣部,賣各種各樣的小玩具和零食,五毛一塊的。 他每天有三塊錢零花錢,傅沉俞的零花錢比他多多了,小學三年級之后,他們倆徹底混熟了,季眠吃了好多傅沉俞買的零食。 想起這個,他趴在車窗上笑。 傅沉俞問他笑什么,季眠道:“我想起我小時候,你還記不記得何曦?” 說其他傅沉俞就有點不爽,這個何曦害季眠受過傷。 “何曦小學的時候吹牛,說他舅舅在肯德基工作,把我羨慕死了。我當時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有個在肯德基工作的親戚,我再想,我一定要天天吃!” 那個年代,肯德基對于小孩來說,是奢侈品。 是全家桶都只買45一桶的年代,林敏芝那會兒愛吃肯德基的蛋撻,每次都把邊上不甜的啃掉,給季眠吃里面燙燙的蛋漿。 他還真以為林敏芝不愛吃甜的,其實就是當媽的舍不得吃,都想給他吃好的。 季眠看著高樓聳立的地鐵站,記憶中綿長的夏天,老式的舊風扇,二八大扛自行車,都像夢里發生的事情一樣,罩著厚厚地一層水霧,怎么回憶都想不起細節。 一切都在變,唯一沒有變的,只有身邊的人。 從很早很早的從前,一直陪著他,走向更遠更遠的未來。 季眠開口自我吐槽:“我真是上了年紀了,每天都喜歡回憶過去的事情。” 他看了眼手機,下午四點,云層已經被夕陽染成橘紅色,冬天的天黑得早,季眠提醒傅沉俞:“咱們繞回去接傅叔叔吧。天黑之后,不好走路。” “我讓司機去接了,放心。”傅沉俞家里有司機的,平時是負責接送林蕓上下學,傅沉俞偶爾工作上喝了點酒,也會打電話給司機。 季眠放下心,傅沉俞忽然笑道:“還沒嫁過來就開始關心公公了?” 季眠敲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就嘴貧!我說不過你,我不說。” 傅沉俞慢慢地開著車,季眠發現這不是回家的路,他轉頭看著傅沉俞:“你去哪兒?” 傅沉俞嘴角帶著笑意:“到了你就知道了。” 天空中,晚霞傾斜而下。 車慢慢地開車,從鬧市區一路開到了臨港縣,季眠的心忽然奇怪地跳了起來。 他跟傅沉俞認識十幾年,兩人之間有著說不出的默契和心靈感應,有時候他覺得傅沉俞會做什么,傅沉俞往往就真的會做什么。 他現在,好像,覺得,傅沉俞——會求婚。 不能吧。 季眠表面上十分淡定,其實心臟已經狂跳起來。 這看起來很像是傅沉俞干得出來的事情,他是個念舊的人,從哪里開始就要在哪里結束。 臨港縣是他們命運交匯的地方,也是他們一生故事的開始。 季眠突然后悔自己沒有把戒指隨身帶在身上了! 他只是猜測傅沉俞可能會求婚,但萬一他沒有呢? 季眠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傅沉俞這一年來有沒有干過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要求婚,他總要有戒指吧! 傅沉俞什么時候買的戒指? 他怎么不知道? 不不不不……別想太多了季眠,說不定不是求婚,只是故地重游。 今天他們去看了小學讀書的地方,說不定傅沉俞一時興起,想來看看幼兒園呢! 說起來,他們的幼兒園也被拆了……真是讀到哪兒拆到哪兒,當年的幼兒園如今變成了水上公園,還得買票才能進去。 幼兒園附近的泥巴路也沒有了,現在都變成了柏油馬路,車往前開,當年修鞋修車的老街,現在變成了一條熱鬧的小吃街,坐在老房子門口發呆的老人,變成了時尚靚麗的年輕人。 臨港縣的變化翻天覆地,季眠都已經找不到以前的老路了。 只是,他沒想到,十幾年前那個廢棄的火車站居然還在。 估計是地理位置太偏了,政府還沒有規劃到這一塊,原本只到小腿的野草,如今已經到了腰際。 冬天來了,枯草爬上了站臺,季眠跳下車,心里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果不其然,傅沉俞下車之后,從后備箱把小提琴帶了出來,朝著季眠晃了一下:“聽嗎?” 季眠喉嚨一動,“《evita》吧。” 傅沉俞挑眉。 季眠:“‘別為我哭泣’,你那時候,拉得這一首。” “有點考驗我的記憶里,很久沒拉了。”傅沉俞長腿一躍,跳上了當年他站的位置。 跟一九九七年不同的時,當年火車站下,聆聽男孩曲子的只有被人類遺棄的、和他命運相同的布偶。 而如今,傅沉俞被撿了回去,成為了別人心中的珍寶。 傅沉俞歪著頭,調整了姿勢,下一秒,悠長的音符在他指尖跳動著,盤旋在山野中。 《evita》。 ——眠眠,別為我哭泣。 季眠仰著頭望著他,眼眶紅了一圈,他的男孩在生活的磨礪中,終于好好地長大。 鐵軌上不再開著白色的小花,但他知道,那些花兒并沒有被命運擊垮。 它們從泥濘中開出來,在不為人知的角落掙扎著活下去,只要一縷春風,就能起死回生。 傅沉俞記得一九九七年的傍晚,記得寧倩白色的裙擺,季眠手里白色的風車,小狐貍懷中的白色小花。 他伸出手拉著火車站臺上跳的季眠,傅沉俞想,還有他拽在手心中的,白色的、綺麗的夢。 季眠猛地抱住他,傅沉俞差點兒被他掀翻。 小狐貍掛件再一次不堪重負地落到了地上,季眠紅著眼眶松開他的肩膀,傅沉俞扶著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對素戒。 在季眠緋紅的臉色中,男人單膝跪在地上,狡黠地笑著:“雖然很土。但是我想問一句,” “季眠,你能嫁給我嗎。” 他安靜地等待著季眠的回復,心臟一下一下,用力地跳著。 然后,季眠伸出手,傅沉俞替他把戒指戴在無名指上。 他認真地說,從小時候說到現在。 以前說,傅沉俞,你要好好長大。 現在說:“傅沉俞,我會一輩子愛你。” 季眠朝他笑,眼睛彎起來,盛滿了整個夜空的星星,溢出來,落到他的手心中。 傅沉俞心臟發緊,微微一握,終于將他的星星擁入懷中。 從一九九八年,到二零一五年。 生活很苦,愛剛剛好。 作者有話要說: 算錯年紀了,改改(。是常事 正文到這里就完結啦!!番外明天是老時間發,下午四點日更,日更到番外結束!第一個番外直接寫結婚啦! 還有一些前世的番外,和abo番外(兔兔假孕吼吼) 沒想到寫到他們22歲剛好是2020年……居然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