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第五章 生屯蘭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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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生屯蘭曉東 我在江門新會的收容救護(hù)站,找到了尚玉琳和宋麗娜。 這兩個人,全身臟兮兮,消瘦得厲害,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前方,仿佛木頭人。我出現(xiàn)在他們旁邊的時候,也不看我。唯一讓我心安的是,他們兩個人十指緊扣,一直沒有放松。收容站的工作人員告訴我,這兩個人是上個星期,從堤西路的橋下面撿來的,在此之前,他們兩個人靠撿垃圾、乞討為生。 我打量著老尚,這個將近而立之年的男人頭發(fā)凌亂、臉頰消瘦,穿著一件不合體的長袖襯衫。他的眼睛往上翻,無神,白色眼球讓人感到恐懼。旁邊的工作人員告訴我,說他來這之后,經(jīng)常胡言亂語,說什么恐怖神要來了,世界末日之類的。除此之外,沉默得很,給他洗澡剪頭發(fā)也不愿意……這個女的也是,給吃的就吃,不給,就餓著,一坐就是一天,怎么勸,都不動,奇怪得很。 也沒個身份證,找都找不著他們的家人。 我點點頭,向他道謝,然后問他能不能找一個空房間給我,我需要辦點事情。他看著我,有點不解,我笑了笑,也不解釋,執(zhí)意要。他答應(yīng)了,帶著我們來到一個房間,說是空的收容室,我看著像是學(xué)生宿舍,然后我請他先出去。他十分疑惑地看了我一會兒,嘀嘀咕咕地說了幾句,把兩人留著,關(guān)上了門。 老尚和宋會計呆呆地站著,也不說話,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 他們也不吵,也不鬧,就像兩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我從包里面將銅鏡取出來,傾斜地放在房間的桌子上,將兩人的樣子都收入鏡中。黃燦燦的鏡面,印著兩人麻木的臉,扭曲,格外詭異。我點燃香燭,取出一個小鈴鐺(招魂鈴還是特制的最好,這個是大街貨,勉強(qiáng)用著),然后搖,踏著天罡北斗步,夸張地跳著大神舞。我并不熟悉,只是盡力模仿,然后開始唱起來:三魂丟兮喲難找回,一心游離外喲,兩魄不足惜,昨天吃油茶,今天把魂丟,魄掉不止盡,下生不安寧,魄歸兮喲魂歸來…… 唱完之后,我雙手合十,結(jié)印,點燃一張“凈心神咒符”。 秉于指間,然后大喝一聲:“魄歸兮喲魂歸來――赦令!”這話說完,空間一震,兩道rou眼可見的空氣波紋就射進(jìn)了尚宋兩人的眉心,猛地一停頓,兩人雙雙倒地,口中狂吐黑色的血痰。而在此之前,我早有準(zhǔn)備,跨腳過去,一扶一帶,將兩人平放在地。 這時門被猛地打開,那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工作人員一臉氣憤地指著我,責(zé)問我到底對他們做了什么?原來他并不放心我們獨處,就在門外偷偷觀察,一見有異動,便沖了過來。 見桌子上點燃的香燭,他氣不打一處來,各種責(zé)問、罵聲撲面而來。不過他到底是個斯文人,罵人也不帶臟字,還顯得可愛,十分書生氣。我看著好笑,問他到底糾結(jié)什么?看看再說。他伸手用袖子去揩兩人口中涌出來的血痰,也不嫌臟,急得眼淚花都出來,問我到底是干什么的?是干…… 我也不急,把鏡子收了,然后坐在床上,這眼鏡哥朝外面猛喊,說來人啊,來人啊…… 正喊著,老尚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他用手撐地半坐起,疑惑地看著房間,又看著旁邊昏迷的宋會計、眼鏡男,最后看到了我,有點兒發(fā)懵,張了張嘴,感覺十分不習(xí)慣。最后,他朝著我,說:“陸左,這怎么回事?”此言一出,旁邊的眼鏡男立刻傻了,嘴張得大大的,足以讓人看見他的扁桃體。 幾分鐘沒到,一個他認(rèn)為是傻子的人,就變正常了? 他這算是見證奇跡的時刻嗎? 由于眼鏡男的呼喊,跑來了幾個工作人員,擠在門口問怎么回事?眼鏡男呆住了,而我則幫忙回復(fù)他們,說沒事,這兩個人摔倒了。幾人問沒事吧?眼鏡男回過神來,說沒事,他們便離開了。這時候,宋會計也醒了過來,爬起來問怎么回事?當(dāng)她看到自己渾身臟兮兮的樣子時,啊啊大叫,又惹得一陣圍觀。 吵鬧結(jié)束后,關(guān)上房門,我、眼鏡男、老尚和宋會計,我們四人開始談話。 我將鏡魘一事隱去,然后把這兩天的事情講完一遍,那個眼鏡男補(bǔ)充,講到兩人乞討為生時,宋麗娜忍不住地干嘔,聞著自己發(fā)餿的身子,惡心。眼鏡男問他們想起什么來沒有,怎么從東官跑到的江門,而且身上什么東西都沒帶,這幾個月做了些什么事情?尚玉琳一概不知。 宋會計再也忍受不了身上的骯臟和酸臭,提出要去洗個澡,老尚也是,于是眼鏡男便帶著兩人出去。 我收拾好桌子上的香燭,走到院子里,等他們。 過了一會兒,兩人換了一身舊衣服,被眼鏡男送了出來。老尚說這衣服是小沈的,讓我借點錢給他,還小沈。眼鏡男連連推辭,說不用。我讓兩人上車,然后掏出五百塊錢,說這是兩人在這里的食宿費,眼鏡男仍然推辭不收,很堅決,即使我說是捐給救助站的,也不肯。不過,他倒是提出來,讓我留一個電話號碼給他。 我問要干嗎? 他說他知道,我是一個有本事、有能力的人,跟那些騙子有區(qū)別,他求個號碼,以后遇到事情,也可以找人幫忙。我笑著把號碼報給他,說可以,你這種人我其實很喜歡,謝謝你為我朋友做的一切。不過,我還是衷心希望你不要來找我。因為一旦求到我這里,就會很麻煩的,真心麻煩! 他點頭記住,嘿嘿地笑。 我回到車上,啟動車子返回東官,行出了繁華路段,行人漸少之后,我問起他們兩個,這些天來發(fā)生的事情。老尚告訴我,說他這幾個月記憶不多,隱約能記起一些事情來:今年二月末,他們工廠裁員,他不幸成了其中一員。這件事情讓他無比惆悵,著急,不踏實,每天都在街上亂竄,找工作。有一天傍晚,他在莞太路天橋上看到有人擺攤,只一眼,他就看中了一個銅鏡。老尚有個表哥是從事古董買賣的,他看得多,覺得很真,一問,攤主要四千五百塊,少一分都不賣。 一番周旋,最后他侃到了四千一百塊成交。 老尚這個人平時很節(jié)省,從不亂花錢,四千一百元對于他來說,算是數(shù)額巨大了。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地,他就是覺得這銅鏡好,覺得親切,就是想買。他的本意是想買來,然后轉(zhuǎn)手倒給他表哥。結(jié)果買回來之后,愛不釋手,舍不得再賣了。沒想到,宋會計也喜歡得不得了,晚上拿著瞧,一看就是一晚上。 沒承想,在鏡子買回來的第二天,就出事了。 夜間十二點,銅鏡子里面爬出一個長頭發(fā)的女人,把他們拉到鏡子里面的世界去,他們拼命反抗,但是徒勞。后來……他一直迷迷糊糊的,印象中有幾幅畫面,其中一幅是他稍微清醒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兩個穿制服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說到江門了,就在這里待著,到六月份再說。 然后……他說著,頭就痛了。 我問后排坐著發(fā)呆的宋會計,說你呢? 她的敘述基本上也一樣,然而她還記得一句話,說也是兩個男人,穿黑色制服,說到鵬市了,先待到四月。之后就沒有印象了,一睜眼,就到這兒了。 他們的表述讓我十分疑惑,難道他們這段時間的流浪,是人為cao控嗎? 我真心不懂。 看老尚和宋會計好像挺餓的,路過一家餐館,我停下,帶他們?nèi)コ粤艘活D飽飯,然后問他們現(xiàn)在的打算。都說不知道,宋會計說要回單位去找找領(lǐng)導(dǎo),而老尚則借了我的電話,給家里面打了一個電話,報平安。 回到東官,我?guī)扇巳ヅ沙鏊N了案子,然后跟他們談了下,說這幾個月的房租可以緩交,先找到工作再說。以后凡事,都要小心,他們感激地直點頭,謝我。我準(zhǔn)備走了,宋會計小心翼翼地問,說那鏡子現(xiàn)在在哪里?我似笑非笑,說怎么,你們還要再流浪幾個月?宋會計連忙搖頭說不是,說那東西太邪門,把它毀了最好,省得禍害別個。我點頭,說早就破了邪術(shù),扔掉了。 為了我的第一個法器,我不得不撒這么一個謊。 權(quán)當(dāng)作是我這兩日奔波的辛苦費吧。 此間的事情已了,我就不再停留,給車加好油,直接驅(qū)車前往洪山,按地址,去找我的老鄉(xiāng)蘭曉東。 我們約好的見面地是洪山市古鎮(zhèn)城中的一個廣場,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了這個長相猥瑣的家伙。蘭曉東,我老鄉(xiāng),我通常叫他阿東,他是大敦子鎮(zhèn)生屯村人,比我大八歲,2008年的時候正好三十歲。他之前盤下我的快餐店,閑暇炒股,賺了一筆錢――2008年的股市各種割rou,股民朋友應(yīng)該都知曉,他收手得早,所以脫了身。他通過一個偶然的機(jī)會從朋友那得知這里有家餐廳要轉(zhuǎn)讓,心中癢癢,但是荷包又不足,于是就拉上了我。 他穿著大褲衩,蹲在廣場上,一點兒不像個老板,倒像是個癟三。我下車,他眼尖,立刻瞅到了,屁顛屁顛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