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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完美無瑕的慶典,國王的表弟向我微笑著說。他露出一嘴長長的、潔凈的黃牙,繼而又閉上嘴,一張黃臉變成網狀,盡管他并沒有到老態龍鐘的年紀,臉上卻布滿了細密的皺紋。 是新港成功的好兆頭,我說。 那當然。他露出更多的牙齒。 安拱頂石儀式給我的印象最深; 可不是?這個儀式是從遙遠的過去傳下來的。不用說,埃斯文勛爵全都解釋給您聽了。 埃斯文勛爵可熱心了。 我盡量輕描淡寫,可是我講的一切在蒂帕看來全都有弦外之音。 哦,那還用說,蒂帕說,埃斯文勛爵對外國人友好的確是遠近聞名的。說著他又露出了微笑,每一顆牙齒仿佛都代表一個意思,雙重意思、多重意思、32個不同的意思。 蒂帕爵士,少有外國人像我這樣生疏。我對這兒的熱情好客感激不盡。 是呀,是呀!再說,感激之情是一種高尚、珍貴的情感,受到詩人的熱烈贊美。 感激之情在艾爾亨朗這兒畢竟是珍貴的,這恰恰是因為它不合實際。我們生活在一個冷漠的時代、一個忘恩負義的時代。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對嗎? 我不大清楚,先生,不過我在別的星球上也聽到過同樣的哀嘆。 蒂帕凝視我良久,仿佛要確認我瘋了似的。隨后他伸出長長的黃牙。哦,是呀!是呀!我老是忘記您是天外來人。當然您自己是不會忘掉的。不過,只要您能忘掉,那么您在艾爾亨朗這兒的生活不用說就會滋潤得多、簡單得多、安全得多,嗯?確實如此!我的小車就在這兒,先前我叫人停在這兒的,以免擋路。我很想用車送您回您的小島,但我不得不放棄這個榮幸,因為我得馬上趕到王宮去。常言道,窮親戚就必須準時,嗯?的確如此! 國王的表弟說著就爬進他那輛黑色電動小轎車,轉過頭來向我齜牙咧嘴,他那雙眼睛給網狀般的皺紋遮掩了。 我步行回到我住的那座小島。冬天的最后一場雪融化了,顯露出前花園,高出地面10英尺的越冬房門也關閉了,要等幾個月后秋天歸來,又積起很深的雪,房門才重新打開。公寓一側花園里一片泥濘,冰塊遍地,花草叢生,散發出春天的氣息,一對青年站在附近談情說愛,彼此的手握在一塊。他倆正處于克母戀期的第一階段,赤腳佇立在冰冷的泥地里,手握著手,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對方,周圍大片大片柔和的雪花飄舞。 我在島上吃了下午餐,當雷姆利鐘樓敲響下午四點時,我又來到王宮,準備進晚餐??柡5氯艘蝗者M四次正餐:早餐、午餐、下午餐和晚餐,正餐之間還有多次不定時加餐,或細細咀嚼,或狼吞虎咽。冬季星上不產大型食rou動物,也不產牛奶、黃油、奶酪等食品。高蛋白、高碳水化合物之類,只有各種蛋、魚、海恩谷物。氣候寒冷,食物結構熱度低,所以人們必須一日多餐,補充熱量,我已經習慣了每隔幾分鐘就要吃東西。直到那年歲末我才發現格辛人練就了既能不停地填飽肚子,又能長時間忍受饑餓的本領。 雪下個不停,這是一場溫和的春雪,遠比剛剛過去的解凍期那寒風凄雨令人舒暢多了。我冒著無聲無息、若明若暗的落雪,走進王宮,而且只迷了一次路。艾爾亨朗王宮是一座城中城,一座四周筑有圍墻的迷宮,里面遍布宮殿、塔樓、御花園、庭院、寺廟、橋樓回廊,隧洞走道、小樹林以及地牢,這是多少世紀來君王們異想天開,大興土木的產物。王宮里高高地聳立著國王寢宮那威風凜凜的紅墻,縱橫交錯,俯瞰著眾建筑物。寢宮雖然是永久性建筑,但只有國王陛下一人住在里面。其他人如仆人、侍臣、王公貴族、大臣、議員、衛兵等等,都住在高墻背后的另一座宮殿或另一座城堡或另一座要塞或另一座兵營或另一座府邸里。埃斯文的府邸象征著國王的特殊恩寵,名叫柱石紅樓,系440年前為阿加文三世的寵妃哈姆斯建造的。哈姆斯的美艷,時至今日,仍為人們所稱頌。當年哈姆斯遭到內地陰謀集團走卒們的綁架,被蹂躪致殘,折磨成白癡。40年后,埃姆恩三世駕崩了,但臨死時都還在向他的不幸的國家復仇:命運不幸的埃姆恩三世。這個悲劇太離奇了,因而悠悠歲月濾走了它的恐怖,只有那座紅樓的石頭與陰影依然縈繞著某種欺君的哀傷氣氛?;▓@小巧玲瓏,四周圍墻,一泓池水,岸邊巖石嶙峋,芙蓉樹垂蔭。紅樓窗戶透出一束束朦朧的光亮,我看見雪花夾著芙蓉樹那細線般白色的孢子囊輕柔地落在幽暗的池水里。埃斯文光著頭,沒穿大衣,佇立在冰天雪地里等候我,觀看著夜景的這個小小秘密:雪和種子一塊兒下個不停。他輕聲招呼我,把我領進屋里。沒有別的客人。 我感到納悶,但我們立刻進餐,而且吃飯期間是不談正事的;再說,我的驚異馬上轉移到飯菜上面了,真是佳肴美食,甚至連野生的面包樹果實到了廚師的手里都變成了美味,我對廚師的烹調技藝不由得肅然起敬。晚餐后,我們坐在火爐邊,喝熱啤酒。生活在這個星球上,吃公共食堂,飲料上面總是結了一層冰,每喝一口,都要用一個公用餐具砸破冰層,因此在這兒喝上熱氣騰騰的啤酒簡直是一種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