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第二天和儀全天的課,她和陳子洛、蘭幽拉了個小群,約定好時間之后就往學校去了。 顧一鶴下午一節(jié)賞析課的老師臨時有事請假了,他散場之后拎著包慢吞吞地來和儀這邊找她。 這邊教室里佛教原著選讀課上得轟轟烈烈,和儀老神在在坐在座位上,倒還是脊背挺直的,就是眼皮子忍不住地往下耷拉,老師的經念得也確實很有韻味——催睡很厲害。 再看旁邊,毛望舒陸離玉面色倒是淡淡的,手里的念珠已經拈出聲來了,嘴唇張合之間是默念的經文。 如果在漫畫世界中,那么班里唯一的外國友人現在眼睛里可能都是蚊香。 “咳咳!”老教授突然爆發(fā)出兩聲咳嗽來,和儀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目露兇光喝道:“何方霄小膽敢在此——” 呃 “……”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教授抱歉。”和師還是很能屈能伸的。 老教授嘆著氣擺擺手示意她坐下,同時道:“我知道我這門是沒有宗教學概論有意思,可調課也不是我想的啊,大家好歹給個面子,聽我多念兩句,回頭期末也好過關啊。” “教授說實話宗教學概論也沒什么意思。”毛望舒憤憤抗議:“宗教社會學的教授為什么和佛教史調課不和道教史調課呢?是看不起我們……” “謹言。”和儀捂住她的嘴:“不要挑起教派矛盾。” 其實無論佛教史還是佛教名著選讀都不應該是他們這個年級該上的課程,但宗教學本就較之別的專業(yè)自由,可以說很大程度上課、科目、課程什么的都沒有太大的拘束,屬于學校里的三不管地帶。 而且?guī)熧Y力量又緊缺,宗教社會學的那位教授出國進修去了,一個蘿卜一個坑沒有人來頂班,只能和別的老師調課。 所以佛教史課程就被調到了前面來上。 對于這一點,班里的大多數人怨聲載道。 相為玉輕嘆一聲,“我還在這呢,你這么說好嗎月亮?” 毛望舒有點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教授干脆讓相為玉上來來一段,他也不看書,往講臺上盤腿坐,張口就來,手持念珠,韻律自然,竟然有些傳道講經的意思。 不聽不聽,和尚念經。 和儀拄著下巴聽著,竟然忽然想起這句話來。 剛想笑笑,耳邊就傳來了這八個字。 回頭一看,好家伙,毛望舒欣賞完帥哥之后閉上眼睛開始念叨。 她又是無奈又是好笑,伸出手指頭戳戳她,剛要說些什么,眼睛忽然瞟到窗外走廊里站著的那個人。 她瞪大了眼睛,無聲地問:你怎么來了? 顧一鶴也注意到了,對她翹起嘴角笑了笑,把手里的包往上提了提,做了個‘等你’的手勢,然后就抱著包靠在墻邊。 和儀一下感覺心里滿滿當當的,那邊教授清清嗓子開始講解相為玉滾瓜亂熟的這一段《金剛經》選段。 和儀收回目光,開始聽課。 不過總有一縷心神被分了出去,念著走廊里的那個人。 就在下課之后,辛辛苦苦在工作之余抽出時間來上課的和師迎來了重大危機。 家里的千年醋缸子再次成精了怎么破? 此時此刻,對面是班里來借筆記的同學,身邊是家里的醋缸子,和儀重重捏了捏他的手,笑瞇瞇對同學道:“我的筆記也不全,為玉對這一段記得應該比較清,正好有不明白的還能問他,我對這些實在是頭疼。” 肖越齊的表弟“哦”了一聲,遺憾地道:“那好吧,我去找為玉哥借一下。晏姐拜拜,下周再見~” “再見。”和儀對他擺了擺手,拎著包拉著顧一鶴往出走,一邊低聲道:“又怎么了祖宗?咱們家這可不是壇子了,這是缸!” 顧一鶴把她手里的包拿過來,哼哼兩聲:“沾花惹草。” “我怎么沾花惹草了?”和儀只覺得冤枉極了,無辜地道:“那是曾姨的外甥,性格天資都不錯,我對他態(tài)度好點也正常吧?我總不能一天到晚對誰都拉著一張冷臉吧?” 顧一鶴認真地看著她,眼睛濕漉漉地,清澈見底,又好像帶著些委屈:“他看你的眼神……一看就是喜歡你!” “小孩子家家有個崇拜的人多正常啊?”和儀無奈,“不是我自夸,我這些年搞出多少事來?有小朋友崇拜我也很正常啊,你這醋吃得沒有道理。” 顧一鶴薄唇緊緊抿著,和儀不由想到:都說薄唇的人薄情,她家這個薄唇的倒是個大醋缸子成精。 唉。 無聲地嘆了口氣,和儀握住顧一鶴的手:“我是真沒覺得他對我有什么心思,不過如果你這么說的話,那我以后就離他遠點好不好?” 顧一鶴沉默著,好一會兒才道:“眼神不一樣,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他一定喜歡你。” 和儀把神情放得更柔和,低聲道:“他還小呢,當然容易把傾慕和仰慕弄混,等他大一點就明白了不是嗎?” “他不小!”顧一鶴:“你我他同年!” 和儀聽到他這句話心里就有底了,笑瞇瞇地去摟他的肩膀:“知道知道,可在我眼里你們不一樣!你是我要攜手相伴一生的人,他是晚輩后生,好不好?這句話可一定不要告訴肖哥,不然他又說我占他便宜。” 顧一鶴:“……” 和儀再加把勁:“整個圈子里都知道和師身邊的位置有主了,都知道你我有婚約,都知道你是鶴山小院未來的男主人,知道我是你未來的夫人,你又何必去吃那無所謂的醋呢?” 顧一鶴神情終于松動,反手握住了和儀的手。 和儀雖然覺得他們兩個現在這個姿勢有點別扭,但是剛把人哄好,她還是別往槍口上撞了。 剛想說些什么,手機忽然響了一聲,然后就是連續(xù)的‘叮叮叮’的微信提示音,原來剛才一下課她就把振動調為響鈴,也是怕錯過群里的動靜。 畢竟晚上還有一局飯呢不是? 和儀把手機拿出來一看,挑了挑眉,瞥了一眼在旁邊故作鎮(zhèn)定的未婚夫先生,拉住他的手若無其事地往外走,隨口問:“晚上有個飯局,蘭幽也回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顧先生。” 顧一鶴淡定地點點頭,“也好。” “好,那我和他們說一聲。”和儀笑瞇瞇握緊了他的手。 顧一鶴去倒是也還好,畢竟蘭幽拖家?guī)Э诘亓嘀m幽來了,她帶著顧一鶴過去,一來給足蘭幽顏面,二來也哄哄自家醋缸。 和儀歪頭看了看身邊的顧一鶴,側臉在不笑的時候難免透出些冷意來,但此時那微微翹起的嘴角足以證明他的好心情。 “我怎么感覺你在套路我呢?”和儀嘟嘟囔囔地念叨著。 顧一鶴從包里把一個不大的小黃鴨保溫杯抽出來,和儀一瞥到就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眼中滿滿當當寫著: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他眼角眉梢流露出淡淡的無奈來,把杯子擰開遞給她:“早上煮的花茶,你嘗嘗。” 和儀一看,杯子里還是滿滿當當的,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當即眉眼間浸滿了笑意,端起水杯慢慢喝著,一邊還道:“真甜!比星及煮的養(yǎng)身茶好喝多了。” “你別惹她,養(yǎng)身茶當然好喝。”顧一鶴捏著黃色的保溫杯蓋,盯著和儀用一根簪子盤起來的發(fā),低聲道。 這可稀奇了。 和儀十分驚訝,嘴里的果茶也顧不得了,抬起頭滿臉詫異地看著他:“你什么時候跟星及站進一個戰(zhàn)壕里了?” 天啦擼,‘婆媳’關系終于得到緩和,她終于不用受夾板氣了嗎? 儂們曉不曉得,現在某乎上看到可憐小媳婦抱怨婆婆她都不罵老公了…… 顧一鶴看她嘴唇濕潤不少,就把杯子拿了回來,一邊擰上塞回包里,一邊淡淡道:“對你的身體,當然要慎之又慎。走吧,不是要去吃飯去嗎?” 轉移話題轉移得真不高明。 不過和師還是吃這一套的。 天香閣坐落于青陽外街不遠處,古色古香的二三層建筑,離特部駐地與特部家屬小區(qū)非常非常近。 近到什么地步呢?就是這邊干起架來嚎一嗓子,那邊立馬有人抄家伙過來武力鎮(zhèn)壓,通通帶回去。 和儀把地點定在這里,用心顯而易見。 不過蘭幽也不介意,大家見面的時候她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一樣來。 雖然她一向就那一個表情,想要看出什么一樣也不太容易。 上京的春天已經有了溫暖的氣候,蘭師穿著一條黑色及踝的裙子,上身交領的樣式,裙擺與衣領兩邊用暗紅、大紅、深藍、天藍四色的絲線交雜在一起繡出繁復奇特的花紋,挽著發(fā),神情冰冷,仿佛能把三米之內的人都凍住。 和儀一看她,心里就莫名地有些復雜。 她們倆吧,關系其實挺微妙的。 說好,互相都在防備對方,因為某些歷史遺留問題,還要戒備對方來自己這里攪渾水;要說不好吧,蘭幽幫了她不少,她也幫了蘭幽很多,這些年可以稱得上是互相扶持,并肩作戰(zhàn)的時候也不少。 和儀正想著,就撞上蘭幽的目光,望來的一雙眸子仿佛凝著萬年冰寒,卻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略略松動了些,原本面無表情的臉帶出淡淡的一分笑來,已經是很難得了。 “蘭師。” “和師。” 顧一鶴與蘭幽有過幾面之緣,但是不太熟,現在就跟著和儀叫:“蘭師。” “顧小先生。”蘭幽對他微微頷首,又對身邊穿著鵝黃連衣裙,一直垂著頭的蘭柳道:“還不叫人?” 蘭柳抬起頭,有點蔫,應該是被她jiejie收拾了一頓,現在乖乖叫人:“晏晏姐,顧哥。” “挨罵了?”和儀挑挑眉,伸手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下手也太狠了,給點教訓就是了,動死手是要招業(yè)障的。” 蘭柳摸著腦袋低著頭,撅著小嘴,看起來委委屈屈的。 蘭幽目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再有下次,腿打斷。修習蠱道不是讓你任性妄為的。” 蘭柳小姑娘哀哀怨怨地看她一眼,又乖乖巧巧地應是。 和儀笑了笑,剛要說什么,手機忽然響了一聲,她拿出來一看,道:“咱們先進去吧,他快要到了。樓上306,我讓人留的包間。” 蘭幽從善如流地點點頭,跟著她走了進去。 天香閣內部的裝潢也是古色古香,甚至有小橋流水,仕女撫琴。 服務生在和儀報了名字之后殷勤地將人請到三樓,和儀道:“等會兒還有一位姓陳的先生回過來,帶他上來。” “好的。” 蘭柳聽到明顯是對陳子洛的稱呼,情緒倒沒有什么波動,低頭跟在jiejie后面,一副乖乖巧巧的樣子。 不過稍微熟悉這位小祖宗一點的人都知道,這都是假象!浮云! 混世魔王忽然乖巧起來,只能說是剛剛接受了制裁。 和儀強忍笑意上了樓。 天香閣的服務生女性統(tǒng)一是淺紅色的京派旗袍,穿在身上優(yōu)雅端莊,笑容也清麗好看。 陳子洛來的時候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一個神情強勢的女人,上次見過的助理小林提著大包小包跟在后面,另一個不認識的人,也是滿手提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