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第2章 . 厚臉皮和師的尷尬 掐指一算,我覺著得…… 尷尬,出奇的尷尬,尷尬的讓人恨不得能以頭搶地。 外間堂廳上堆積如山的禮物還沒來得及一一細看,一爐云霧茶香氣剛剛浸潤出來,重頭戲已經(jīng)迎面拍來,讓和儀頭腦發(fā)暈。 “晏晏,還沒完吶。”毛凝眉敲了敲會客室的門,“我今天下午之前一定要趕回茅山的!交流會開始,我得迎賓待客!你快些,陪你吃了長壽面我就要走了。” 和儀回過神來,連忙答應一聲,然后對小心翼翼看著她的林家人說:“不是還沒做dna呢嗎?先吃飯,飯后咱們?nèi)ナ欣铮鰝€加急,晚上應該能出結果。” 其實不用做dna,和儀對他們的話已經(jīng)相信了七分,能人異士,總是有點不同于常人的手段的,何況還有先人照片為證。 只是……在她前十幾年的人生中,她一直以為,自己會如列位先輩一般,做一個在蜀中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龍傲天,到了年紀收一個徒弟,百年之后與師父師祖?zhèn)儓F聚,先在底下過兩年官n代的幸福生活,然后謀一樁差事,繼續(xù)修行,乃至一日鬼道大成,以魂體升入仙途。 一如當年那位小師叔祖一般。 沒想到,就在她十九歲生日這天,這簡簡單單的未來規(guī)劃被打破了。 真假千金,多俗套的劇本啊,早幾年jiejie就不看這個類型的文了。 打臉爽是爽,可前期看著太累。 但現(xiàn)在,坐在會客地小廳里,她不由想到自己前幾年在一部前期很憋屈的真假千金小說下的留言:女主瓜兮兮不?能被女配欺負這么久才反擊?搞她啊! 當時的和師還處于中二期,點家升級流大男主龍傲天爽文看多了,十分不耐煩那磨磨唧唧的行文。 當然和師也曾幻想過,如果自己是那位被換走的女主,會怎么樣。 記得當時,她想得是:瓜娃子!jiejie要是你,大巴掌早貼女配臉上了!然后讓她夜夜怨魂入夢,跪在jiejie的腳下顫抖! 一點都不社會主義,畢竟和師從來沒被人欺負過,一向只有她稱王稱霸作威作福的份。 曾幾何時,還是個小蘿卜頭的和師在騎著小鹿巡視領地的時候,有一只大妖怪曾試圖偷走小蘿卜頭回去進補。 然后……笑話!和師當即掏出一大把法器符咒糊了它一身,盤著腿大喊師父,先和師從天而降,哐哐兩下子把老妖怪揍得不省人事,隨后的半年中,和儀武術課有了新的靶子,用著非常順手。 其間,這位老妖怪還要擔任試藥試毒這一重要工作,慘遭多少次幼年蘿卜頭的毒手! 想起自己短暫的人生中少有的被人欺負的經(jīng)驗,和儀憂郁地嘆了口氣。 林家人以為和儀傷心了,杜鵑連忙道:“好!好!就聽你的!” 和儀笑了一下,仔細看了看林家五口人。 年長一對夫妻林正允、杜鵑,如無意外應該是她的生身父母。林正允氣質(zhì)儒雅、面容溫和,見她看過去,還小心地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杜鵑保養(yǎng)的極好,瞧著很年輕,身段豐腴,肌膚緊致紅潤,帶著笑意看著和儀,眼中卻含著淚光,歡喜悲戚雜糅在一起,卻難掩風華。 長子林毓中就是顧一松曾與和儀提過的那個,舉止斯文,行事穩(wěn)重,次子林毓齊比和儀小幾歲,唇紅齒白少年郎,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林毓晴。 和儀的目光最后露在那個穿著水藍裙裝的少女,長發(fā)披肩,笑容溫柔淺淡,看向和儀時一雙水光盈盈的眸子幾乎讓人心都化了,又帶著幾分愧疚,細白的手指緊緊攥著茶杯,和儀輕描淡寫的瞥了一眼,慢慢起身。 林毓齊人小,還沒有父兄的精明,此時忍不住問了一句:“怎么是今天過生日?” 和儀看了他一眼,隨口回答:“避中元的忌諱,十六大家聚一聚。” 林毓齊“哦”了一聲,眼中帶著好奇,繼續(xù)上下打量著和儀,林毓中轉頭暗暗瞪了他一眼,林毓齊方才訕訕低頭。 這一處山居坐落在連綿青山之中,前庭后舍俱全,回廊庭院景致優(yōu)美,一池紅蓮宛如烈火,零星幾株白蓮穿插在其中,更加清雅皎潔。 小池塘內(nèi)鋪著青石磚,養(yǎng)了數(shù)十尾錦鯉,漢白玉圍欄,水上一處八角亭懸著白玉鈴鐺,風過時聲音清脆,如黃鶯鳴啼。 梧桐亭亭如蓋,翠竹根根蒼勁,一步入后花園,整個人就都神清氣爽了起來。 林正允是富貴窩里長大的公子哥兒,自打進了會客廳,落在和儀身上的眼神就不一般了,等到了后院,就更明白:這個女兒不是一般人。 資料中寥寥數(shù)語說明她被系統(tǒng)內(nèi)人員收養(yǎng),但尋常系統(tǒng)內(nèi)人員,又怎么可能布置得出這樣清雅出塵又處處金錢堆砌的富貴窩。 他的眼光絕不會出錯,剛才那小廳里,幾樣瓷瓶玉器就很是不凡,一卷美人圖也是名家手筆,就那一個小房間,抵上京幾套房了。 “那是咱們的女兒。”杜鵑駐足在他身邊,一雙眼近乎貪婪地落在和儀身上不肯移開,“她不在咱們身邊這些年,卻能過得這樣好,咱們要感謝她的養(yǎng)父。” “自然。”林正允握住了妻子的手,“不要哭,她看到心里也不會好受的。咱們錯過了這么多年,以后天長日久,有得是時光來彌補。” “但愿吧。” 和儀已經(jīng)走到了那處小亭子里,孟叔侯在一旁,見林家一行人跟著和儀過來了,忙道:“我讓人添椅子過來。” “嗯。”和儀點了點頭,看向桌旁坐著的幾人。 她交友不算廣泛,或者說蜀中和氏傳人的光環(huán)限制了她的交友范圍,學校里的同齡人她嫌他們幼稚,再加上她常年在家自學,大家相處不多,所以她活到十八九歲,真正交心的朋友,也就是這四個。 “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朋友們。”和儀一一指過,對林家人道:“這是毛凝眉,肖越齊,莊別致……那邊喂鶴的是盧津江。我說你還不過來嗎?我這兩只仙鶴養(yǎng)了這么多年,今兒要是被你辣手摧花了,我可不會放過你。” “哎呀,咱倆誰跟誰啊!”盧津江順著小橋走了過來,嘆氣:“和師幾時如此吝嗇了。” “這是——”毛凝眉問和儀。 林家?guī)兹寺牫鲞@就是剛才去催促和儀的那位,杜鵑看向和儀,面上帶著些期待,卻也有些局促。 和儀沉默兩秒,說:“想來是我的家人吧,上菜吧,眉姐你不是有事嗎?” 毛凝眉目光落在林家眾人身上,帶著審視、探究,一雙利眼仿佛能夠穿透人心。 “好了,毛少主,坐下吧,咱們預備開飯了。”和儀笑瞇瞇按她坐下,問:“說好的蛋糕呢?我可沒讓人準備啊。” 她這一開口,桌上的人都明白過來,于是四人紛紛叫了“叔叔阿姨”,其余的就兄弟姐妹地亂叫起來。 坐在一旁喝茶的肖越齊算是這一桌人里少有正經(jīng)的了,面帶恭謹?shù)亟羞^人之后,隨意打量兩眼,收回了目光。 因為有林家人在,本來可以展開的許多話題不得不按了回去,莊別致面帶感慨地道:“一轉眼,晏晏你也念大學了。” 和儀悄悄瞪他一眼,“別給自己長輩分,你也沒大我?guī)讱q。” “我比你大四歲呢好吧?”莊別致輕哼一聲,“猶記初見時某人還在襁褓之中,粉嫩嫩、軟綿綿,和叔抱著你都輕手輕腳的,生怕把你傷著。” 盧津江看了林毓晴幾眼,忽然笑瞇瞇問和儀:“怎么樣,小說中的俗套劇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感想如何?” “天雷乍落。”和儀斜睨他一眼,“就像你當年自己出來頂門立戶,一摸褲兜,錢包丟了,都是一樣的感覺。” 盧津江氣鼓鼓:“你這人怎么這樣呢?竟翻我的短!信不信我上香詛咒——” 話沒說完,肖越齊伸手在他背上輕輕一敲,盧津江連忙住口。 “你去上京之后打算住在哪里?特部這邊給你分了一套房子,小區(qū)里住得都是公家人,那一棟樓里都是圈內(nèi)人,我和凝眉在那也有住所,咱們在一層樓,有興趣過去住住嗎?”肖越齊收回打量林家人的目光,問和儀。 和儀笑著搖了搖頭:“算了吧,我?guī)煾附o我留了一套四合院,離學校和那邊都不遠,我已經(jīng)讓人過去收拾了。正好,師父去世之后,鋪子兩三年沒開張了,旁人只怕都以為我們這一脈絕了呢。我過去,正好再支起來。” 盧津江好笑道:“你這兩年聲名赫赫,誰會你以為你們這一脈絕了?不過你到青陽街附近住也好,正好咱們離得近,我還能吃口好的。你不知道,我這一天天開水就饅頭的,有多慘烈!” 和儀狐疑地看了二人兩眼,胡亂點頭答應了,轉過頭對林毓晴道:“如果諸位所說屬實的話,那您的親生父母——” “他們早就去世了。”林毓晴抿抿唇,林毓中道:“當時只查到那一對夫婦身上就斷了線索,還是今年,蜀省文科高考狀元的新聞登報,我們才發(fā)現(xiàn)你的。” “那我還得感謝媒體了。”和儀嘗了一口盧津江帶來的蛋糕,然后眼睛就亮了,“是阿姨做得吧?” 盧津江笑瞇瞇點了點頭,又故作哀怨地道:“我哭著喊著要吃多久,我媽也沒舍得勞動勞動,你過生日,人老人家大早上電話就來了‘小子,回家一趟,把給晏晏做得蛋糕帶上!’我有時候真懷疑我是不是我爸媽親生的。” 肖越齊一顆顆摩挲著手上的念珠,問:“只是新聞登報的照片,只怕不足以確定吧?” 林毓中仔細打量著他,見他在自己的目光下仍然氣定神閑,明白這一桌都不是普通人,知道自己查得怕是有疏漏,心里這樣想著,卻還是耐心答道:“是調(diào)了阿儀的體檢資料,確認了血型,增加了概率,然后又知道了她的出生日期,我們才有了八成的肯定。不過——我個人有一點疑問,那對夫婦車禍身亡后,阿儀你不知所蹤,天南地北,怎么會被收養(yǎng)到這邊,出生日期還如此的確定呢?” “這就不得不稱贊一下我肖哥偉大的父親了,他的卦象是多么的準確!”盧津江用一個夸張的感嘆句開頭,即將開始長篇贅述。 “其實不必叫我阿儀,聽著怪怪的,叫我‘晏晏’就好。”和儀示意肖越齊按住他,對林毓中道:“家?guī)熓苋搜堉辽暇┯瓮妫瑩斓搅宋摇_€要多謝肖世叔,世叔的卦確實很準。” 林毓中還要說些什么,卻被杜鵑按住了,“快吃飯吧,晏晏生日快樂啊。” 生日宴這才進入了正題,飯后大家都準備下山,和儀落后兩步走在朋友們身邊,用只有幾人能聽到的語氣說:“這是龍門陣還是鴻門宴啊。” “都不是——”毛凝眉的手在她肩上輕輕拍了拍,拂掉了花瓣:“老肖得到消息沒比你早多少,七月十五也不敢打擾你,怕你出什么岔子,只能今天一早趕過來了。特部那邊查過林家人了,沒什么道德問題,林家也出什么資金鏈斷層一類需要聯(lián)姻救命的事兒,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很合理,應該不是特意沖著你來的鴻門宴。” “我知道你們是我為了我好。”和儀輕嘆一聲,“但以后這樣的事別瞞著我了,我一個人傻乎乎的人們都不知道,你們你來我往地過招,我心里也不好受。” 肖越齊淡淡開口:“我父親算過了,這親緣是真的。晏晏,你必須做好準備,如果林家人真心想與你續(xù)上一段親緣的話,你不可能永遠瞞著他們。如果他們有所圖謀,正好,也敲打敲打他們,有時候做賊心虛,你露出不平凡了,那邊就害怕了。” 莊別致悠悠感慨道:“活人吶,想得真多。” “粽子思想就簡單。”毛凝眉瞥他一眼:“一心只想把闖入領地的都弄死。我聽說,你考古隊上次差點團滅啊?” “平安符保佑,沒事兒。”莊別致擺擺手道:“不過教授受了點傷,再加上資金不稱手,我應該得歇個一年半載的了。正好,學校里有一門專業(yè)課,我可以一邊讀博一邊代課,還能照顧照顧晏晏。” 第3章 . 和師裝逼第一次 天命造化弄人,你我不…… “晏晏,你放心吧,結果很快會出來的。你在這里坐會兒,我新得的大紅袍,給你沏一壺?” 坐在研究所所長待客室里,和儀對這位蠱師出身卻叛道離經(jīng)搞起生物科學研究的師兄點了點頭,揚起一抹笑容誠懇道謝:“多謝了。” “這不算什么。”祝師兄搖了搖頭,深深看了林正允與杜鵑幾眼,對和儀輕聲說:“讓助理給你沏茶,我還有點事兒,先去了。那邊給你做的加急,八點之前能出結果,放心吧。” “多謝您了,祝先生。”林毓中上前對他微微鞠躬,祝師兄笑著和他握了握手,“晏晏難得開口求我一次,自然要給她辦妥。” 又對林正允與杜鵑微微頷首,“林先生,林太太,我先走了。” “您慢走了。”林正允對他點了點頭,杜鵑站起來對他稍稍欠身,神情懇切,“勞煩您了。” “當不得,當不得。”祝師兄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出去。 然后就是六人相對無言,和儀端坐在沙發(fā)上,一顆顆盤著珠子,神情晦暗莫名。 還是助理的敲門聲打破岑寂。 “儀jiejie!我給你沏了大紅袍,還有些如意餅,我一早烤的,也讓人給你送去了,吃著怎么樣?” 進來的是個小姑娘,穿著身鵝黃的長裙,留著齊劉海,大眼睛小圓臉兒,rou嘟嘟的,長得很喜慶。 和儀見是她進來,笑容真切了許多,連連點頭,“嘗了,滋味很好,謝謝我們小阿愿了。” 或許是得了祝師兄的叮囑,祝愿并沒在這里多留,只抱了和儀一下,笑瞇瞇地蹭了蹭,就轉身出去了。 一直沉默著的林毓晴仔細看了她一下,注意到她手腕上也如和儀一般戴著一串珠子,墜著一個怪模怪樣的鈴鐺,只是和儀那個是頗為古樸的藏銀,而那名為阿愿的小姑娘戴著的是很鮮亮的朱紅色。 杜鵑看向和儀,抿抿唇,不知從何說起。 林正允攬著妻子輕輕拍了拍,試探性地問:“……我聽他們叫你‘晏晏’?” 和儀也在看著他們,眼里帶著些探究與好奇,聞言笑著點頭:“是,師父一開始為我取名‘晏書’,后來因我體弱,一位世叔說這名字不夠柔婉,取了一個‘儀’字。晏書就成了小名,朋友們喜歡這么叫我。……你們可以叫我阿儀,不過聽起來好像在占人便宜,晏晏也好,阿書也好,我都可以。” 杜鵑抹了一把眼淚,這位養(yǎng)尊處優(yōu)幾十年的貴夫人這近一個月的時間里幾乎流了自己一世的眼淚,此時對著女兒,又覺得眼睛酸澀,她艱難地張了張口,叫了一聲“晏晏”,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林毓晴看她這樣,只覺心如刀割,站了起來,走到和儀身前,對著她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我……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只知道我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