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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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孟晞打趣對面人,“姑姑, 你鍋上什么糊了!” “瞎說,我是關了火出來的!” 原來這就是趙孟成口里的姑姑,一個沒多少文化,卻勤苦樂天叫趙老師由衷服管教的老保姆。 趙孟晞介紹起來,顧湘也就莞爾沖對方開口,順著他們的口吻,喊人,“姑姑好。” 不卑不亢還在其次,是靈,姑姑打量這小丫頭,暗自琢磨道,好靈的一個人,不說話,眼睛也在流動,清清爽爽尤為招人看。 一回頭就喊里面的孟校長。早聽趙孟成說,全家就屬他母親學問最高,現在退休在家里,也還在譯稿,聽起來最最清冷孤傲的文人,其實不然,社交上他母親是真正富貴人家出來的小姐。他的麻將就是母親教的。孟校長說過:你可以說我書教得不好,可以說我稿子譯得不信達雅,但是不可以說我牌打得不好。因為后者我極為地用心且愛好。 孟校長穿一身普通的白衫黑褲,很復古的扮相,因為雪紡衫衣擺束在褲腰里。像民國畫報里從網球場上下來的驕矜小姐,燙得微卷的齊耳短發,饒是看得出年紀,但氣度與嫻靜更甚。 她是女主人,理該更熱絡地招呼人的,卻在打下手地幫忙剝蒜,姑姑埋怨她,“你那蒜頭先放放,客人到了呢!” 孟校長好小孩氣地頂嘴,“是你呀,你剛才著急忙火地要我給你剝蒜,說等著下鍋……” 啊,顧湘心里喟嘆,真的好像,趙孟成真得很像他母親,從形容到談吐到高高在上的小脾氣。 丟了手里的活計,孟校長正式和顧湘打招呼,說她事先不知道,不知道他爸爸這么唐突,“但不要緊,他不是亂得罪女人的人,所以就當來家里坐坐,話話家常罷了。” 顧湘頷首,淺淺地笑,作為回應。 隨即,就被領進了趙父的書房。茶水先備下了,人來了,趙父就叫趙孟晞出去,把門帶上。 老小姐不放心地囑咐幾句,“我媽可跟人家保證了,保證你不會得罪人,你要是說些什么,惹你太太不開心,家宴成家變,那也是你該!” 趙父拿手邊的鎮紙作勢要摔人,趙孟晞這才躲出去了。 書房里落針可聞的動靜,趙父從案前繞出來,與顧湘并坐,中間隔一個茶幾案,案上放著撲鼻而香的鐵觀音。 主人勸客喝茶。 趁著顧湘端著杯盞時,不緊不慢地訴明他請她過來的意思。 趙孟成今日去省里開會了,她還沒碰上他的人,自然也不知道韓家那頭出的事,聽清趙父的話,只冷靜地先問了句,“韓露人沒事?” 趙父搖頭。 父為子謀深遠自然百分百無私的愛。趙父的意思是,特殊關頭,他不想趙孟成出紕漏,甚至是瑕疵,更不想由那混賬韓家牽著鼻子走,他指責自己的一雙兒女,做事太良善了,才會被人欺到頭上來。 與君子可以辯,與小人只能遠。 既然曉得是韓家的女兒做的,就該由著警方上門去料理…… “可那樣就不是趙老師了。”顧湘轉著手里白瓷杯,杯上的式樣是仰月啼囀的夜鶯。 她作為晚輩打斷長輩說話,很失禮,但她還是堅持說完后半句,“我曉得您的氣憤,也曉得您今日權衡之后找我來的意思了,但我還是要說,趙孟成作為老師去這一趟才是最該的。” 教而能改,才是為人師愿意看到的,同理心,也是為人父愿意看到的。 可惜韓家人不懂,趙老師大概對牛彈琴的心情回來的吧。 “哪怕他涉險,置自己于人言可畏當中?”趙父問她,也端正看著眼前這姑娘的一雙眼睛。誠然是個端正標致的孩子。清明的時候,與書惠父母聊天,佟家夸贊不已,回來后他與妻子還為這事鬧了不愉快,起因只是老二把人領進圈子里,卻遲遲不與他們相知。 其實知不知,趙家對這個對象也已然有所耳聞。客觀來講,并不滿意的出身,父母離異的家庭,且她父親名聲也不好,趙父對此多少有些介懷。介懷老二找的永遠與他們相中的大相徑庭。 可那日趙孟成一個電話急急打回來,甚至都沒提女友二字,父子倆心領神會,他想來也知道他們是知道的,不告訴他們也不等于想瞞。這通電話,下了好大一個臺階,于父子倆。 趙父自然得成全,那日成全一條性命,今日成全一樁姻緣。 顧湘束著低低的馬尾,一身通勤穿著,還是昨日去醫院看外婆的樣子,留在醫院一天,只換了里面的襯衫。 她回望著趙孟成父親,后者有著經年浸yin人心的素養,與其說他在言語說話,不如說是一雙眼睛在說話,也在審視人心,他在審視顧湘與他的兒子到底精神能不能契合。 “趙孟成瞞著他jiejie租我的房子,后來他jiejie殺過來了,”顧湘口中的‘殺’字叫趙父下意識眉宇間一動,很生動的趙家情緒,“他和姐夫一致口吻預判沒發生過的事,說不告訴jiejie就是怕她鬧怕她不同意,怕jiejie不認可康櫻那個孩子,我當時還和趙孟成爭辯,說他們這是否定沒發生過的人格,我不知道您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趙老師如果此番沒去韓家,他就是認為否定了一個沒發生的人格。他是寄希望他的學生承認錯誤,他一定會動惻隱之心的。十八歲的我們,就能保證一步不錯? 顧湘告訴趙孟成父親,她小時候弄丟了一個同學的漫畫書,她沒錢還人家也不敢跟mama說,偷過mama外套口袋里的錢,直到她工作拿到第一筆獎金才和mama攤牌的。 “出事那個晚上,我和您同樣的顧慮,我不想他關鍵時候和官非扯上,多少有點晦氣。可是他堅持要查,我想他心里就是有大方向才要徹查到底,您或許認為他太固執,可是這個世道終究需要一些匠氣的人固執的心,不然,人人把自己擇得干干凈凈,一步不肯錯,一步不肯丟,就沒有今日的趙孟成,也沒有今日我和您的談話。” “他說過,多年以后遇到我,他有點后悔了,后悔當日沒有聽父親的安排再回公職,也許今日面對我的父母,他會更光鮮點,畢竟是子承父業,一家子筆桿子……可是我不認同他的假設,因為那樣的他,是注定和我沒有交集的,或許他的前妻也不會和他出現觀念分歧了,他會按部就班地結婚生子,平步青云……總之,那樣的趙孟成與我無關,而我認識的,一開始就是趙老師,所以我尊重他也尊重他的職業,更相信真正的人品是不會被眾口鑠金的,正如六年前書惠的事。趙老師之所以一直沒回公職,不是他逃避,不是他不聽您的話,僅僅因為書惠說過他的愿望是回去教書,而他一直沒承認的是,他也喜歡這份職業,喜歡這樣簡簡單單傳道授業的工作模式。您可以去他住處看看他書房里那些為了校編而整理出的資料,您可以去細細打聽他與他的學生是怎樣的相處模式,您可以去問問檀先生,趙老師待他托付的那個小康櫻如何……所以說,他這樣一個問心無愧的老師,倘若還被有心人潑臟水的話,別說您不答應,我也不答應!” 趙父原本的意思是,看在你外婆有驚無險的份上,能否撤銷立案,這事私了。也指望她做趙孟成的思想工作。 父親是出于對兒子升職在即的人事背調考量,是對于無瑕疵履歷的考量,韓家那個女兒關鍵時候來這出,太毀人清譽了,饒是你擇干凈,學生因你鬧出性命之憂也是不爭的事實。 “那么我更不會輕易和解。”顧湘斬釘截鐵地道。 趙父只覷她,不言語。 少時,再聽顧湘開口,“我要見過韓家女兒再決定。” “我要她及家人親口撤銷對趙老師的污蔑,我才決定要不要私下和解,不然,我會尊重趙孟成的意見。”與他同進退。 她愛他的光,自然也愛他落下的塵。 夜鶯杯盞里的茶涼了,顧湘緩緩湊進唇邊抿一口,濕潤的嘴邊勾起淺淺一抹笑,云淡風輕又沒心沒肺,她大著膽子問他父親,“您是不是很失望?” 他的本意是希望顧湘來做個識相的規勸者。 “失望是有點,但也意料之中。”意料之中,老二只會選固執的人。 顧湘搖頭,“來前我媽囑咐我,外婆那事算了,別追究了,和他們家人說話也注意分寸。” “見到您和孟校長,我反而平靜了,因為我對著趙孟成都沒有藏著掖著,我更沒有必要在他父母面前扮端莊。誠然地告訴您,我甚至比您更希望他升職,我之前就說過,趙老師的福利與我息息相關,可我不希望我們趙老師的坦途上有這些猥瑣的妥協,因為我知道趙孟成是再驕傲不過的一個人,我愛的就是他的驕傲,他拿自己的驕傲與下作人做交易,才是我最不甘的。所以,我愿意替他走這一趟,辦成了是我們倆的收獲,辦不成我們趙老師也不跌面……” 良久,微妙的靜默里,趙父緩緩起身,先前是勸客喝茶,眼下卻要她放下,“涼了,喊他姑姑再換一杯。” 說罷,回案前繼續他手里的字,很慚愧,他父親的字寫得過于草,顧湘是一個字沒看得出來。 直到那句膾炙人口的: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才看出是李白的《將進酒》,顧湘告訴趙父,趙老師說過,他小時候,您盡逼著他背李白的詩了。 趙父擱下手里的禿筆淡墨,饒有興致地問顧湘,“他沒告訴你,我還逼著他們姐弟倆背嵇康的《與山巨源絕交書》?” 顧湘搖頭且笑:“大概還沒吐槽到。” * 趙孟成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半了,趙家人還沒開晚飯,等他。 而他外面轉了一圈,沒見到人,最后,在廚房里見到了。他略微有點不快,徑直走到料理臺邊。 姑姑在細細擺盤一盤南乳汁醉蝦,冷不丁地被他個猴崽子沒動靜地竄進來,嚇了一跳。連鎖反應,姑姑一叫,顧湘切番茄的刀一滑,番茄沒切著,切到手了…… 趙老師見狀,依舊冷著一張臉,看一眼顧湘,再側首問姑姑,“什么意思?” 姑姑茫然。 “讓她在廚房是什么意思?”趙孟成再問一句,臉色差到爆。說罷,走到顧湘跟前,摘了她手里的刀,丟到一邊,再看指頭上切開的一道口子,來不及找紙,幾乎本能地捉著放進嘴里,可把顧湘嚇壞了,姑姑也沒眼看。 顧湘連忙縮回手,用眼神問他,你在干嘛?太羞恥了! 趙孟成絲毫沒覺得不妥,只是問她,“你待在廚房干嘛,你在家都不做飯的人,跑人家殷勤起來了?” “等你等餓了,姑姑給我一個番茄,太大了,我只想吃一半……”還沒切呢,就被他嚇到切自己一刀。 姑姑用一種無比鄙視的眼神掃射趙孟成一眼,“你別讓你媽看見,小人之心,有了媳婦忘了娘,生你們這種兒子不如養條狗子忠心,哼!” 不如狗子的兒子問,“孟校長和趙孟晞呢?” “去庫房拿你媽壓箱的餐具和杯子了。”姑姑拿拳頭捶他,“你媽嫌在用的一套餐具豁了個口子,不吉利,硬是要孟晞陪她去庫房重選一套出來。” 趙老師這才微露歉仄的表情,“哦。”說著,看顧湘,兩個人微妙地尷尬。 姑姑恨鐵不成鋼,“行了,別握著了,去找個創口貼貼一下吧,不然待會好了,你都心疼不上了。” 第60章 060. 一秒鐘,一世紀 趙孟成的房間, 三分之二的空間全用防塵布罩著了,他幾乎不在家里落腳的緣故。 衣柜里倒是有幾身常替換的衣服,樓下已經幫著布菜了, 趙老師還要抓緊時間洗個澡, 說中午在酒店有個同僚喝吐了, 濺了他一袖子。 他忍到回來, 已經極限了。 趁著他穿衣服的工夫, 兩個人隔著一道門交代完各自。 他知道家里找她, 而之所以沒有打電話給她, 也是信她可以應付。 “那你一回來就大呼小叫個什么?”顧湘問這話的時候, 趙孟成正好開門出來,氤氳的熱氣從他兩側擠出來,白衣黑褲的他有著卸下心神后的懈怠與輕慢。 他回答說, “誰曉得你會不會這么笨,一時無話, 就轉戰去廚房了。” “我不會!”顧湘摸著那纏著創口貼的手指頭,“去廚房博表現的女性太卑微了。” “嗯, 很棒。” “什么?” “我說你今天表現很棒。”趙孟成在卷他的襯衫袖子,卷了一只, 還有一只, 他遞手出來,示意她幫他卷。 顧湘橫他一眼,只聽他說, “好累……” 開會一層累,開車再一層累。 顧湘來到他身邊,才碰到他袖口,就被他一把扽過來, 抱在懷里,俯首過來落吻之前,告訴她,“韓家那頭,不準去!” 嗚,隨即以吻緘默一切。 顧湘才吃了半個番茄,酸酸甜甜的,她很想啐他,你的潔癖都是假把式……越掙脫他越來勁,恍惚間在她耳邊說了什么,顧湘直接狠心在他腰上一擰,這才擇開了彼此。 “疼呀!” 他如是控訴著,眼底卻風流云散地笑意。顧湘看著更生氣,怪他不正經,“我那么正經地來你家,你這個時候還戲弄我……” 趙孟成拿行動告訴她他沒有,一丁一點的戲弄都沒有,可彼時他還在南京,怎么辦呢,她總是辦些叫他插翅也難飛回的事情。 “可是我相信你能應付老趙,他那樣的思維導圖碰到你這個話癆也是遇到行家了。或者你在他跟前哭一波,總之你的那些殺手锏,殺他兒子都干干凈凈了,老爹估計也沒跑的多。” 這是什么話。顧湘氣鼓鼓地怨懟他,她很緊張,緊張一大家子一團和氣地,只有她一個外人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需要他的家人給她什么排頭吃,她已然像個同手同腳cao練場上盡是洋相的大頭兵了。 “是,我知道。所以我回來,才會誤會你局促到廚房里去了也沒人管你。”趙孟成告訴她,那一瞬間他覺得他的孩子被別人邊緣化了,氣得不得了。 “趙孟成,”顧湘笑吟吟地來攀他脖子,“你母親真的很漂亮,很有氣質,我今天總算見到了。” “嗯,待會我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