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胡亂應(yīng)付聲, 再回味過來, 喊門口要走的老顧, “你去看什么啊？”

    “我去看看泡成什么樣啊，我去監(jiān)工。你一個小姑娘，那些老/江.湖給你換了材料, 你也不懂！”

    “等等，我又想吃干絲了。我起來, 你去燒茶。”閨女命令老爹。

    顧文遠很懵，“你又愿意起來了？”

    “嗯, 你下去吧。我換衣服。”

    趙孟成在那邊補課呢，顧湘不知怎地, 并不想顧文遠和他碰面。

    結(jié)果, 老父親嫌姑娘起床堪比上花轎般地磨蹭，趁著電水壺?zé)裏崴墓し颍志蛷膴A巷里過去了。

    顧湘下樓的時候哪看得見人啊, 救命！她著急忙活地刷牙洗臉再就跑去捉顧文遠回來。

    等她到了那邊，看到的是，兩個衣著光鮮的男人在握手。

    顧文遠做生意這些年早就煉就了看人的本事，且他一向敬重讀書人。自家姑娘把屋子租給s外的老師他也樂得同意, 倒是委屈人家老師和學(xué)生了，那里間的洗手間給糟蹋成什么樣了。

    顧文遠瞧眼前這位趙老師，雖然他們只是二度會面，但看得出來，這個姓趙的，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性子。幾句來回的寒暄話，就能判得出，出身不差。

    “趙老師多擔(dān)待，我那丫頭也不太會人情世故，從小被放馬放慣了。耽擱你們的正經(jīng)事，這邊我會派人來盡快趕工。”

    “顧先生言重了。我們是租客，本就房東方便，我們方便。”趙孟成今天穿了件黑色西服外套，但眼下沒著身上，脫了扔在椅子上。他剪頭發(fā)了，rou眼可見地兩鬢直接鏟青，很利索的短發(fā)，很爽利的顏值，較于之前不一樣的還有，他今天戴了副無邊鏡架眼鏡。

    瑣碎的細節(jié)變化，倒像是換了個皮囊。

    同顧文遠握完社交手后，他那只手便落進西褲口袋里。這是一個下意識地結(jié)束動作，因為他要開始講評卷子，等意識完了，好像才想起什么，準(zhǔn)備把手摘出來的時候，顧湘已經(jīng)到了眼前。

    顧文遠憑著生意人的嗅覺，總覺得這位趙老師并不凡。保險心出發(fā)，“趙老師，咱們方便留個聯(lián)系方式嗎？”

    走近他們的顧湘第一個跳出來反對，“你要人家聯(lián)系方式干嘛？”

    這話冷不丁地聽，很有歧義。顧湘出發(fā)，是怕顧文遠加了趙孟成，多少有些蛛絲馬跡藏不住；

    趙孟成無端沉默，不曉得她這話出發(fā)點到底在幫誰。是覺得他不會給，替她父親攢顏面；還是瞧著剛才他無心傲慢之舉，怠慢了她父親，有些不如意？

    又或者，單純前天晚上，招惹她的氣還沒消？

    總之這種有心生嫌隙的前情下，想什么都會錯。

    學(xué)生陸續(xù)到齊，有些早餐還余在嘴里，恨不得噎死，趙孟成抬腕撥表，“十分鐘，把你們的早餐解決掉，也把這里面烏糟的韭菜味、rou包子味給我散散。”說罷，面朝顧湘父親，沒甚多言語，只淡漠地接受他的意見，“可以呀。”

    趙孟成與顧文遠互換微信。這是顧湘想不到的，她有心在顧文遠面前避嫌，就一直不與他有眼神交流，偏偏你越躲，越覺得那個人在捕捉你。

    有限的十分鐘，趙孟成在等著她在她父親面前說點什么，哪怕介紹他的名字，

    結(jié)果，顧湘只是不耐煩地勸走了父親。“人家在上課，高考補習(xí)，你瞎溜達個什么。”

    洗手間重新鏟墻披膩子做防水的師傅不到七點就來了，就是顧湘給那個包工的師傅打過招呼，盡量減輕動靜，工作室里是補習(xí)的學(xué)生。

    臨了，她一個東家先破戒，聒噪個不停。

    顧文遠由著女兒扽著手往外走，還和顏悅色地與趙孟成再會。

    豈料，溫文爾雅地趙老師喊了聲，“顧小姐！”

    學(xué)生隊伍屬于8 1隊形，那個小老兒章蘭舟是來“坐牢子”的。犯了錯，二叔要他每周來報到一次，管你聽不聽得懂，聽到這個補習(xí)班解散才行。

    蘭舟同學(xué)在喝家里老保姆給他準(zhǔn)備的豆?jié){，生生嗆了口，咳得坐他左右對面的人都遭了殃，

    師兄衛(wèi)若跳起來罵人：“章蘭舟，不會喝就要買個奶嘴，亂噴可還行！”

    蘭舟同學(xué)連連賠不是：“我家姆媽老都老了，大概忘記擱過糖了，又擱一遍，給我齁著了！”

    眾人：“去！”

    眾人看著老趙喊房東jiejie，保持吃瓜隊形，因為上次老趙攔人家房東jiejie在衛(wèi)生間里多時，大家都明白了，這兩個人不是在談戀愛就是在談戀愛的路上。

    趙孟成無比閑情逸致地問顧湘，“顧小姐落我車上的那個罐頭瓶還要嘛？”

    什么鬼！眾人表示什么瓶？

    章蘭舟：“罐頭瓶！”

    衛(wèi)若：“罐頭瓶是個什么瓶？”

    章蘭舟：“……”非我族類，不要跟我說話。

    顧湘當(dāng)著顧文遠的面，不想露怯，扭頭回趙孟成：“不要了，rou吃完了，瓶子還要了干嘛！”是氣話，氣他這個時候來這出，明明就是故意的。

    “哦，那么勞煩顧小姐自己幫我丟一下垃圾。”說著，把車鑰匙拋給氵包氵末了她。

    顧文遠是什么人！他一把年紀(jì)了還能招惹到小姑娘是有原因的，聽到那趙孟成這么含糊不清地和女兒說話，連忙豎起指頭拿問香香的架勢：

    “你……”

    顧湘：“你什么你，別瞎指別瞎問。”

    “我……”

    “我什么我，我搭了趟趙老師的順風(fēng)車，吃了瓶罐頭落他車上了。”

    “就這樣？”

    “你希望怎樣？”

    顧文遠還想說什么的，手機響了。是生意上的事，他一邊熱絡(luò)地應(yīng)，一邊昏頭轉(zhuǎn)向地往外走，這么一打岔，倒也忘了原來要說什么的。

    而顧湘真的順著趙孟成的車鑰匙，去準(zhǔn)備丟那個瓶子。這個人就是個老小孩，一不如意他就和你翻臉的德性。

    顧湘很想問問他，誰慣得你！

    車子感應(yīng)到鑰匙，成功松鎖，顧湘拉開他的駕駛門，去杯架處拿東西，哪有他說的那個瓶子了。

    她連地墊上、扶手箱里全檢查了一遍，都沒有。

    剛一臉埋怨地想罵人，一回頭，他人扶著車門，就站在她身后，一腳還踏在車門邊的迎賓踏板上。

    “看到了嗎？”

    “我看到什么啊，”顧湘和他急，“瓶子呢！”

    趙孟成一把把她推進車里，“眼睛不用就捐了！”

    顧湘給他一推，直接跌坐在他的駕駛座上。氣鼓鼓地和他頂嘴，“我的瓶子呢！”

    趙孟成：“在我家。”

    不是丟了或者沒了，而是在他家。這個答案瞬間叫顧湘沒了脾氣，“那你讓我來干嘛？”

    “我讓你來惹我生氣的！”趙孟成這話說完，顧湘才發(fā)現(xiàn)副駕上有個白色禮盒包裝的物件，透明部分可以看到，好像是白草莓。

    “送給我的？”

    沒人回應(yīng)她。

    “趙老師，你這叫糖衣炮彈。且還是一個巴掌一個棗的那種事后糖衣彈。”

    “你要不要罷？”

    “你怎么知道我愛吃草莓？”

    “愛喝草莓牛奶的人總不至于不愛吃草莓本尊罷？”這個邏輯沒毛病。

    “所以你特意去買了草莓？”

    “如果必須是特意的話，是特意截胡的。”某人一只手扶在車門上，一只手抄在西褲口袋里，站直著身子，但是聲音在和她說話。

    趙孟成告訴顧湘，這盒白草莓是他和趙孟晞共同的朋友送的，因為對方知道老小姐有愛拿威士忌泡草莓酒的習(xí)慣。朋友是托他送給jiejie的，他和朋友開玩笑，“眼下弟弟更需要，你給他罷！”

    顧湘的重點是，“威士忌泡草莓好喝嘛？”

    “你可以拿它們試試。”

    “那你jiejie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她每天都在生氣。”

    親姐弟無疑了。

    顧湘抱著一箱偽君子“奪人所好”來的白草莓，多少還是有點開心的，但是！“趙孟成，你哄人的成本未免廉價了些罷！”

    “比你貴就行！你的那瓶鬼牛奶難喝死了。”

    “你喝了？”

    “……”站在車外的人忽地俯身來匯她的目光，也問她的眼睛，“你父親為什么不能要我的聯(lián)系方式？”

    “顧湘，你甚至都沒有介紹我。”今日的他戴著一副眼鏡，連同著目光都銳利了起來，逼視著她。

    被他圍困在車上的人頓時啞口無言。顧湘讀懂了他目光背后的內(nèi)容，是不快、甚至折辱。

    他再直起身來，外面陽光燦爛，今日這個天氣確實如包工的師傅所言，適合修補一切裂痕。顧湘的目光落在趙孟成的腰帶上，那種粒紋皮革，帶緣尾端有著這個品牌標(biāo)志性的手繪格紋。

    她不是沒見過別的男人佩這款過，但像他這樣寬肩窄腰穿戴出自有特色的較為少數(shù)。顧湘私認為男人的衣品也是一種格調(diào)、性感。

    “我只是怕我爸……”我怕你為難啊，怕你不自在啊。

    “十分鐘，”趙孟成右手拇指與食指圈成一個圈，隨即在她腦門上一彈，警告她，“我的時間到了！”

    “砰”地一聲，他闔門把她關(guān)在車里，當(dāng)然，鑰匙還在她手上。

    第32章 032.   僥幸

    庭院花房里的兩色玫瑰, 一夜間，開了好幾個骨朵。

    先前都是顧文遠請專業(yè)的花圃園藝師幫忙修剪、養(yǎng)護，這樣一個小玻璃花房, 供養(yǎng)著生態(tài)循環(huán)。麻雀小、五臟全, 顧湘甚至定期澆水都免了。

    她坐在花房中央的圓桌邊, 喝茶, 也拆禮盒, 里面獨立包裝的一顆顆草莓, 勻稱飽滿。攤在手心里, 出神貌。

    以至于被老爹拿去一顆, 沒洗，顧文遠就吃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顧湘氣得原地跺腳, “你還給我！”

    “還說和那個趙老師沒什么！”知女莫若父，不過這也沒什么, 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顧文遠瞧著，“樣貌性情都不差, 家世應(yīng)該也差不到哪里去，你媽沒準(zhǔn)能同意！”

    “她不會同意的。”顧湘把草莓再重新裝回盒子里去, 連同系帶上的蝴蝶結(jié)也盡力還原。

    “為什么？”

    “爸爸, ”顧湘喊了顧文遠一聲，當(dāng)著他的面，還是疊聲的口吻。很多很多年了, 她沒有這樣喊過父親了，因為她當(dāng)真恨了他好多年。從前她覺得愛情是不能死的，也覺得婚姻是不能散的，再長大些, 讀書或者看電影，看到分崩離析的家庭，看到夫妻倆對峙著彼此的靈魂，下一秒，孩子哭著求他們不要吵架，作品里的父母多少都為了孩子，茍存著他們的婚姻或者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