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八二存心不良
玉嬋接了柳芷清的交代,倒也不敷衍,派人傳話,擇日帶著如意隨吳娘子一道上了沉府。 兩人去得早,門口小廝通傳回來,幾人被邀進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還是老樣子,精神頭不減,見了玉嬋就忍不住數落她親爹,埋怨他如何不乖巧,老大不小了還見天的往外頭跑云云。 玉嬋知她愛念叨,只得等她說累了,喝口茶的檔兒,吳娘子忙笑著轉了話頭:“可不就是二爺在外頭行商,才找了這么些好料子給您裁做衣裳。” 玉嬋暗道吳娘子果真會說話,忙扶了自家祖母起身。 “誒,我這把老骨頭還要量什么,將就穿穿不就行了。”話說著,人卻一邊擺手一邊順著玉嬋的力道起身。 玉嬋猜她心情好了,才玩笑道:“奶奶,您可不老,將才遠遠瞧著還以為是哪家娘子呢。” “就你機靈,”老太太擺擺手,“去把人都叫來,一道把料子選了,不麻煩你們再多跑路了。” “好咧。”玉嬋笑嘻嘻應聲。 * 吳娘子做事果真利索,隨身帶著尺子,依次請人去隔間量了尺寸再出來挑料子,玉嬋捧著冊子在一旁記錄,如意招呼著人將料子一一擺開。待全量完,老老少少一群人嘰嘰喳喳聽得玉嬋腦子混沌,只好溜到一旁讓兄弟姐妹們先挑著。 吳娘子見她一副招架不住的模樣,好笑地撫了撫她的肩,隨口就開始給眾人介紹,從材質到色彩無一不足,又扯了些往小娘子身上一披,讓她們瞧瞧上身的效果,眾人不一會兒就定下了料子和樣式。 玉嬋故意酸溜溜得開口:“您可真厲害,我在一旁倒顯得多余了。” 吳娘子朗聲笑道:“哎呦,小娘子可別奉承我了,受不住。” 兩人事兒辦得順暢,半天就走完了兩府。時近正午,玉嬋估摸著歸家也趕不上午食,要請吳娘子去酒樓。 不想她連忙擺手拒了:“誒,使不得,事兒還未辦完呢,且說我下午還要招呼伙計去其他府上,怕是趕不及。” 玉嬋只好請眾人在街邊隨意吃了些。 吳娘子見她有心,撫掌笑笑:“不若等這批衣裳做完,小娘子再犒勞我也不遲。” 玉嬋也笑:“那就說定了。” 隨后送吳娘子幾人回了鋪子,玉嬋才帶著如意歸家。 “沒曾想這么些事兒還挺累人,我待會兒回去睡一覺先。”玉嬋抖抖肩,松懈了精神吊兒郎當的氣勢陡現。 “娘子又要叁天打魚兩天曬網了?”如意的“又”字用得巧妙,聽得玉嬋憤憤不平。 “哼,我哪有,不都有好好做事嘛。”她不服氣,總要掰扯清楚。 如意見她精神又足了,微微笑著閉了嘴。 * 玉嬋一覺睡到日暮西斜。大抵是睡久了,周身反而有些疲累,喉嚨又干又澀,雙眼微瞇,光往眼里跑,刺得她更睜不開眼了。 她揉揉眼,從榻上起身,磨磨蹭蹭地往墻上靠,緩了一會兒,才發覺身前投下一片影子,為她擋了大半的光。 她終是大發慈悲地撩了撩眼皮,見一截勁瘦的腰肢在眼前晃,忍不住伸手就要伸手去夠。 那道身影踟躕了兩步還是往前靠了靠,被她給一把抱住,干脆當了床柱子。 “嘿嘿。”玉嬋悶悶地笑了兩聲,對他的乖巧很是滿意。 阿九垂下眼簾,看她緊貼自己身上的肩背隨著氣息起伏,他手指動了動,終是輕輕搭上她的肩。 玉嬋靠了一會兒,被他身上暖熱的溫度染得微酣,眼睛將閉未閉,乍然又想起來正事,嘴上卻偏偏逞能:“你來做什么,這段日子可在王府待舒服了?” 她聲音還沙著,噘著唇嘟嘟囔囔聽進人耳里反倒像在撒嬌。 沒一會兒,上頭就傳來少年一貫緩慢低沉的聲音,卻難掩一絲急切:“皎皎交代的事,成了。” “真的?”她雙眼倏地亮了,急急仰頭瞧他,只見他一本正經的神色,垂眸注視她,不像誆人。 “哼,勉強信你。”嘴上這么說,實際上嘴角要咧到耳根了。 玉嬋太過得意忘形,干脆腦袋往他懷里埋更多,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指尖在他腰際無意識地戳,手指絞著他的腰帶擺弄個不停。 “皎皎……” “嗯?”恍惚間,玉嬋覺著他的聲音似乎近在耳畔,她驚醒,忙要退開一些,扭頭耳尖就與一片溫熱柔軟擦過。 她立馬捂上發燙的耳朵,眼睫顫顫地瞪著擅作主張的少年:“哼,你就是貪圖我美色!” 阿九歪了歪頭,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玉嬋自覺被他這敷衍模樣傷了心,要仔細瞧瞧他,眼光像利劍似的挑剔,從他的眉眼發梢到腳后跟。 他依然束著方便行事的馬尾,可眼下就連鬢角的發絲都像是被人仔細打理過的,身上穿的織錦柔軟光潔,腰帶和衣襟綴著金線刺繡,靠近他時隱約能聞見淡淡的香氣。 若說他原先只單憑樣貌出挑,穿衣打扮全不在意,如今卻是哪哪兒都挑不出錯。 玉嬋不甘心,昂著腦袋逞強:“不過是金玉其外,你定是貪圖我冰潔玉清的德行。” 大抵是多日不見她又多念了些書,阿九聽得迷迷瞪瞪,眨了眨眼,又要往她那處靠。 玉嬋只好搡了他一把,揉揉脖子,故作驕矜:“我還未喝水呢。”說著就要起身。 阿九恍然,忙將她攔著,自己走遠幾步,躬著身,長臂一伸,取了水壺倒了盞茶遞給她。 “哼,這還差不多。” 玉嬋接過茶,徑自喝一口,待要喝第二口,就聽上頭傳來他幽幽的嗓音:“皎皎,口是心非哦。” “咕……”玉嬋被他故作老成的語調嗆到,一時口中的茶咽也不是吐也不成。 她正欲緩緩再咽,不想面前伸出一指纖長的手指,不緊不慢地往她左側面頰上戳了一記。 “!”快拿開你作惡多端的爪子!玉嬋說不出話,只拿眼睛瞪他,急得不停眨眼。 可那人壞得很,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又稍稍加重了些力道戳她。 “唔唔唔……”玉嬋手拿著茶盞,不得施法抵擋,只能祈求他與自己心有靈犀,可他竟變本加厲,沒有饒過她的意思。 玉嬋終是忍無可忍,身不由己“噗”地噴出一口茶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