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均風塵仆仆歸家，換了一身青灰常服，和妻子私語幾句后就一齊等著女兒。

    “皎皎，過來。”他笑一聲，沒了將才故作嚴肅的氣勢，招呼女兒近到身旁。

    皎皎是玉嬋的小名，玉嬋中秋出生，因著“郁郁陌上桑，皎皎云間月”，便取了皎皎這一小名。

    玉嬋一點點挪著腳步過去，覷著沉均的神色，若是一有不對勁，她也好溜之大吉。

    柳芷清見她一副老鼠見了貓的樣子，笑道：“你還怕被吃了不成？”

    沉均如何看不出她的小心思，笑著搖搖頭，從一旁的高幾上拿過一個盒子，顛了顛，遞到玉嬋眼前。

    玉嬋接過，佯裝不在意，還是忍不住抿唇笑起來，慣會說好話：“謝謝爹爹，您辛苦了，來來，喝杯茶……”

    她將老父親扶到一旁的交椅上坐下，又親自倒了茶捧著杯子遞給他。

    沉均拿食指虛虛點著她，回頭和柳芷清對視，笑而不語。

    有這樣一個會“審時度勢”的女兒，大抵是生不出氣了。

    待沉均喝了茶，玉嬋坐到娘親旁邊，好奇又興奮地打開盒子，揚著眉，一臉期待的模樣。

    可不想打開盒子，里頭竟只是一塊平平無奇的玉佩，還被小心地放在一塊絨布上以防撞碎。

    玉嬋的心一下子落了下來，實在是表現不出驚喜，不由得撅起嘴問道：“這又有什么稀奇的？”

    “這玉料少見，你再看上面的紋樣……”沉均不緊不慢地嘗了口茶。

    玉嬋將玉佩揀起來瞧，玉佩是小巧的圓形，整體做鏤空的形式，繁復的紋樣裝飾在四周，好似某種葉瓣蜷曲的植物，中央有一人形的圖案展臂立于空中。

    好吧，紋樣確實是特別。

    “這是西域某個部族的物件，其上的人代表他們的圣子或圣女，一般只為當時在位的圣子圣女所有……”

    “那您怎得到的？”玉嬋眼帶懷疑地盯著自家父親。

    “咳，”沉均輕咳一聲，“據說那個部族十幾年前就消失了，這是我輾轉得到的。”

    “哦——”玉嬋點點頭，半信半疑。

    沉均又喝一口茶，遮住面上的一絲窘意：“寓意倒是極好的，是圣子圣女的祝福……”所以便帶回來送給自家女兒，祝福她一切安康。

    還有就是，不夠精美，送妻子拿不出手，便脫手給了女兒。

    玉嬋這個傻子立時感動起來，眼淚汪汪地盯著“慈愛”的父親。

    老父親竟然有些坐立不安起來，掩唇咳了一聲：“咳，外間還有些路上買的小玩意，你應當會喜歡，自己去挑吧。”

    玉嬋立刻又做起了感激涕零的神情：“多謝爹爹。”便小跑著去了外間，和如意兩人抱了一箱子玩意回碧梧苑。

    像個囂張跋扈的強盜。

    *

    玉嬋將玉佩收起來，小心翼翼地鎖到盒子里，雖然父親好心，但這難得一見的樣式實在是不方便佩戴。

    午間又去到正院，和沉均柳芷清一道用了午膳才回來休息。

    玉嬋脫了鞋坐在榻上，身旁一堆雜物散亂，她揀起一個木制小人，這小人叫摩睺羅，據說是佛祖的兒子。近來漸漸流行起將這小人作為幼童玩物，或供奉在家，招徠子嗣。

    玉嬋心道，怎么看也招不來兒子，和尚哪能生子呢。

    便丟了玩偶，打開一個小木盒，里面裝滿大小不一的琉璃珠子。

    她側身坐著，日光落進來，照在琉璃珠子上，熠熠閃光。

    玉嬋兩指捏住一顆，轉了轉，光點在琉璃珠子上游動，她覺得有趣，又轉身對著窗子，瞇著一只眼，將琉璃珠子放在睜開的眼前，對著日光透過琉璃看外頭的景色。

    她左右移動，才將將看了一半，琉璃珠子里的風景就變成一只瞳仁淺淡的眼。

    “！”  玉嬋心下一跳，慌忙移開珠子，就對上阿九學著她瞇起一只眼的樣子蹲坐在窗沿。

    玉嬋恨地打他一下：“你怎么又沒聲沒息的，你要嚇死我啊。”

    阿九也伸出手，在她身上拍了一下。

    “你、你還打我？”玉嬋顧估計自己沒被他嚇出病也要氣出病了，心里又不平衡起來，又要回手打他。

    可阿九被打了一次，學聰明了，閃身便避開了。

    玉嬋舉著無處安放的手：“別動，不然我不和你玩了……”

    阿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立時頓住身形，讓她再打一記。

    玉嬋心里舒服了，把他拉到身旁，給他展示自己得到的新玩意兒。

    阿九學著她將才的做派，將琉璃珠子舉到眼前，看了一會兒外頭，覺得沒甚趣味，又轉眼盯著玉嬋。

    玉嬋被他盯得不自在，莫名覺得背后汗毛立了起來。她試探著往后靠了靠，不想他竟也向前湊近。

    “……”玉嬋感覺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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