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霄承屏息問：“剛才在想什么？”

    段思容托著下巴，外面夜色漸濃，白天和晚上的世界大不相同，但比不上人的多面性。

    “小袁哥，我脾氣壞嗎？”

    “怎么忽然這么問？”

    袁霄承不解，卻沒等她的回答，淡淡陳述道：“我覺得不壞，人家說女孩子有點(diǎn)脾氣不吃虧。”

    大院里女孩兒養(yǎng)的嬌貴，何況段思容家中老幺，得到的溺愛更多，嬌氣聰明，對外舉止有度，是恰到好處的伶俐可愛。

    可段思容不滿意：“你這話對誰說都行。”

    “……我沒對別人說過。”

    他有且只有一位小青梅娃娃親。

    段思容歪頭，假裝不相信，仔細(xì)來說，袁霄承從青春期到青年這段時(shí)間都在題海和男人堆里度過，倒也真有可能。

    “好吧，我回答你剛才的問題，我在想，怎么才能人見人愛，我不想被人誤會。”

    也不想討好別人。

    袁霄承眉間緩緩舒展：“沒人能做到人見人愛，思容，看開一些，或許你可以做些別的。”

    不再局限于段家。

    段思容懂他的意有所指，聳了聳肩：“或許等年后，就好了。”

    她眸子里驟然涌起一抹不舍。

    袁霄承微怔，還未來得及說什么，車到站了。

    “小袁哥，走啦，我好餓！”

    又是撒嬌。

    袁霄承走在段思容，看寒風(fēng)吹起她的長發(fā)，看她快樂的甩著手向前走，離得更近時(shí)，可以嗅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味。

    第一次聞到是陌生，這次竟覺得熟悉，不討厭。

    晚飯簡單而和諧，段思容對他有好奇，也不怕人覺得自己打破砂鍋問到底，不違反紀(jì)律的全都問一遍，袁霄承回答或解釋，沒有不耐煩。

    “小袁哥，你對未來的計(jì)劃是什么？生活方面的。”

    這就切實(shí)關(guān)系到他們的以后了，如果不合適，也不曉得反悔來不來得及。

    袁霄承想了想：“一切行動聽指揮，指哪兒打哪兒。”

    “嗯？”

    段思容有那么一會兒是懵的，半天反應(yīng)過來她是指揮，再想想，身邊軍人家庭確實(shí)如此，從軍的一方總覺得愧對另一半，所以百依百順。

    可是，袁霄承看起來不像是會任由別人擺布的。

    “一諾千金？”

    袁霄承望著她骨碌骨碌轉(zhuǎn)、明顯打小算盤的眼睛，又補(bǔ)充：“有關(guān)我們倆的。”

    段思容覺得也不錯(cuò)，至少什么時(shí)候生孩子都是她說了算。

    “好。”

    飯后電影是部外國愛情片，段思容被虐到了，看周圍不少女同志偷偷擦眼淚，她掉淚坦然多了，而袁霄承呢，倒是一本正經(jīng)的盯著屏幕，但看起來像神游太空。

    劇情勾人，段思容也不在乎他做什么，她還關(guān)心著男女主的愛情發(fā)展，專心看熒幕。

    電影臨近尾聲悲劇氛圍渲染濃烈，前后座一片抽泣和抱怨聲，段思容攥著潮濕的紙巾懷疑今天來的目的，直到有人碰了碰她肩膀，扭頭去看。

    袁霄承握著一方手帕：“我不知道這個(gè)會……”

    段思容吸吸鼻子：“我是沙子進(jìn)眼睛了。”

    “嗯。”

    他將手帕塞到她手里，留給小姑娘足夠的空間，扭頭看空白熒幕。

    直到觀眾三三兩兩離場。

    回去時(shí)沒合適的夜班公交車，攔了一輛出租車，兩人坐在后排，一直沒說話。

    司機(jī)是個(gè)熱心腸，大概習(xí)慣和乘客搭話，見他們氣場不對勁，姑娘眼圈有點(diǎn)紅，他主動嘮嗑。

    “小伙子是不是惹對象生氣了，你這老不說話可不行，哄一哄人家啊，姑娘都喜歡嘴甜的，你在意人家得表現(xiàn)出來，光看有什么用啊對不對？”

    三兩句揭穿了一些事情。

    段思容噗嗤笑了。

    袁霄承有些尷尬，司機(jī)更開心，給了他一個(gè)兄弟你看我說的對吧的眼神。

    下車后，段思容還時(shí)不時(shí)的發(fā)笑，還努力忍住不讓袁霄承看出來。

    “你要笑就笑，我又不會生氣。”

    段思容遲疑的回頭打量他神情，湊近一些，抓住他手肘踮腳看：“真的不會生氣？”

    袁霄承定在原地，對上她滿是好奇的眼睛，篤定點(diǎn)頭。

    “好吧，不逗你了，下次如果碰見這位師傅，我就跟他解釋，你是惹meimei生氣了，不是對象，一定挽回你的魅力，好么”

    她小巧挺直的鼻梁尤為惹眼，袁霄承輕輕點(diǎn)了一下：“誰是meimei？那這兩天我們都白忙活了？”

    唔，這倒是。

    “所以，司機(jī)師傅說的是事實(shí)咯？”

    袁霄承想皺眉保持形象，可笑意最先到達(dá)眼底：“你自己判斷，先回去。”

    大院里靜悄悄的，還有一盞路燈壞了，段思容拽著他衣袖沒松開，他不緊不慢的與她并肩，未甩開她的手。

    到段家樓下，段思容忽然想起什么：“小袁哥，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給你拿本書。”

    “什么？”

    段思容匆匆上樓，走到哪兒聲控?zé)袅恋侥膬海坏揭环昼姎獯跤醯呐苓^來。

    袁霄承微微抬頭，就能看到準(zhǔn)岳父就站在窗戶邊，他也好奇段思容要做什么。

    “吶，小袁哥這本書你沒看完，拿回去看吧。”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

    袁霄承似有所感，頂著樓上準(zhǔn)岳父那心疼小白菜被別人家豬拱走的眼神，接過那本書，下午看到的部分多了一道明顯折痕，里面藏了東西。

    段思容又蹬蹬蹬跑回樓上，背影瀟灑隨性，仿佛不為任何事憂愁。

    隱約還能聽到舒卉云責(zé)怪她不夠穩(wěn)重的嗔怪。

    袁霄承在樓下停了一會兒，對準(zhǔn)岳父點(diǎn)頭示意，結(jié)果看人毫不猶豫的拉上窗簾，他失笑，握著那本書往回走。

    到謝家時(shí)，謝竟軒正有說有笑的陪謝外婆聊天，瞧見他手里拿著一本書都有些好奇，謝外婆清楚，這書家里就有，袁霄承十來歲就通讀了，怎么又從外面拿回來一本？

    “小承，這書哪里來的？”

    “段叔的，我借來看看。”

    謝外婆沒太在意：“又想溫習(xí)？別看太晚。”

    “我知道，外婆早點(diǎn)休息。”

    謝竟軒哄著謝外婆去休息，等她走了，卻跟著袁霄承走到他房間門口，吊兒郎當(dāng)?shù)男χ昧碎T。

    “哥，思容怎么會給你一本書，你們是去圖書館約會了？”

    袁霄承面色冷肅：“不是。”

    書被他捏在右手中，離謝竟軒有些距離，他歪頭打量了一會兒，直接問：“哥，能不能讓我看看這本書？”

    “家里書架有。”

    謝竟軒無奈攤手：“好吧，不給就不給，不過話說回來，哥，當(dāng)年為什么給你和思容定下娃娃親啊，明明我們兩個(gè)年齡差不多，更合適呢。”

    袁霄承終于抬眸看他：“思容有個(gè)干哥哥，比她大三個(gè)月，但是她從不喊哥哥，覺得大三個(gè)月不算哥哥。”

    謝竟軒笑容一僵，轉(zhuǎn)身走了，無人時(shí)才流露出一絲不悅，這是段思容一直優(yōu)待袁霄承的原因嗎？他哪里比不上袁霄承？

    隔壁門重重關(guān)上。

    袁霄承面無表情地關(guān)上自己的臥室門，又開了臺燈，緩緩翻開那本書，下午看到的地方夾著一張素描紙，上面畫了一道人影，看起來陌生又熟悉。

    是下午他坐在段家沙發(fā)上的樣子，不知什么時(shí)候被段思容畫了下來，看書的目光專注，周身氛圍溫和安寧。

    她眼里的他。

    頁尾有一行小字。

    “禮尚往來，小袁哥請多指教。”

    是因?yàn)樗裉熘鲃油渭掖螂娫挘炙土孙溩樱越o他這幅畫？

    她在提醒他，他們站在目標(biāo)的兩端，又各自前進(jìn)了一步。

    袁霄承靠在椅背上靜靜看著那張素描紙，但目光多集中在小字上，他又想起那些與現(xiàn)實(shí)一般無二的夢境，仿若重新活了一遍的真實(shí)，原以為荒誕無稽，但一件接著一件在眼前發(fā)生，由不得他不相信。

    可是他想不通，看著長大的小姑娘為什么會變成那副癲狂模樣。

    也舍不得。

    思容，我舍不得。

    第20章

    陶梅玉側(cè)耳聽著外面的動靜，小姑子上來又下去，最后回來，公婆都在和她說話。

    “容容，你送給小袁什么了？”

    “爸，就是你的一本舊書，這么緊張你好小氣啊。”

    “說你爸小氣？真就是一本書？”

    “對啊，我總不能在里面藏一封情書吧，那我也太大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