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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就這么容易? 試試看吧! 那好,依樣畫葫蘆吧! 余玠就死了! 余玠之死,羅之江難辭其咎,他未盡到保護之責,宇多田和村上的責罵一句連著一句,搞得他是面色蒼白,心驚膽跳,眼冒;鬼魂。 又見了血,還看到死人,這是何等的可怖,殺人現場總是血腥而恐怖。 你必須為他的死負責,你怎么不去死? 現場嘈雜的人聲中,宇名田的聲音似從遙遠的地方傳到羅之江的耳鼓。老父罵他人倫盡失,喪心病狂;二姐的哭聲又至,說他冷血無情;烏二臨死之前,猛抓住他的手,放聲慟哭不止,勸他要與人為善,少作一些孽,為子孫后代積點德;夏正帆的聲音說該消停一會兒了。接著,他聽到了引擎的轟鳴聲。他幻想自己已葬身車輪下,終于得到了解脫。 羅之江腦中那根細如鎢絲的弦,在閃過耀眼的光芒之后,忽地斷了。他笑容詭異,走到宇多田和村上身后,掏槍就射,宇多田和村上齊齊倒地不起,隨后他也倒地不起;幾名日本憲兵在第一時間就開槍作了還擊。 宇多田頭部中彈,當場就死了,面帶微笑,死得一點都不痛苦。村上未死,就痛苦了。羅之江倒地瞬間,照他右大腿根開了一槍。 驚魂甫定,村上忍住疼痛,在兩名憲兵的扶持下,拖著鮮血咕咕而流的傷腿,起了身。看看離他最近的宇多田,又看看離他稍遠的羅之江,兩個人都死了,死得很慘! 發生了什么事?他問。 沒人能回答得了他的問題。 余玠死了,宇多田死了,羅之江死了,李逸群笑了。 是幸災樂禍地在笑,他甚至毫不掩飾地把這種喜悅傳遞給了錢蘊盛。 聽到余玠死訊之前,李逸群其實很不高興,甚至還很沮喪:清鄉進行得不順利,他的麻煩可不小。當著錢蘊盛的面,他毫不避諱地以極度悲觀的口吻說,新四軍是肯定消滅不掉的。你信不信,再過不上幾年,整個江南,乃至整個華中,都會是他們的。到那個時候,日本人、國民黨、我們hellip;hellip;通通都要靠邊站。 這不是牢sao話,而是他與錢蘊盛在進行的密談。 從前,兩人在一起,不是談怎么吃喝玩樂,就是談論別人的是非,再就是交換各自聽到的秘密。當然,交流是謹慎的、保守的,誰也不會推心置腹。 最近,他們之間的關系有了些微妙的變化,從前的不愉快,在頻頻的交往接觸中,抹平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親近;因為是揭人的短嘛,說的人痛快,聽的人過癮,就是這樣的。 進而,就有了密談。 每到密談時,兩人會避開左右的人,關上門,喝著李逸群特地從家中帶來的、熱氣騰騰的茶水,說著只有他們之間才能知道的知心話、隱秘話。這樣的談話,因最近救國軍進剿新四軍的一系列失利,而變得多了起來。 分析失利的原因,李逸群歸咎于自身情報工作太失敗,也歸咎于中共情報工作太成功,看似說的兩件事,其實是同一件事;與中共之間進行的情報戰,汪記情報機關一直都處于下風,就是日方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總結失利的經驗,錢蘊盛指出:我方將士不用命,友邦與我方配合欠佳,人民不支持我方,我方貪污盛行hellip;hellip; 各說各話,這就是密談的形式、內容;誰也不敢掏心窩子;誰知道,會不會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小心無大錯。 本來呢,說上幾句,就該馬上轉話題,但這天李逸群心緒不寧,煩躁不安,眼前老是晃動著另一個人的身影。一忽兒出現在他對面的墻上,一忽兒又跑到了天棚上,再一忽兒就在他的眼前。 真是見鬼! 那句悲觀至極,甚至還很犯忌諱的話,也就脫口而出了。 噓,這話可別亂說hellip;hellip;錢蘊盛立起耳朵聽了聽屋外的動靜,小心翼翼地開了口,我說個犯忌諱的話,只要他們不在我們的地盤上搗亂,能讓我在日本人和汪主席那里有個交代,我就很心滿意足了。 對,只要他們愿意和平共處,和他們談談合作也不是不可以。李逸群不自覺地調高了嗓門,他們要槍要炮,給他們就是hellip;hellip;總算還自覺,自己把尾音吞了。 這話,錢蘊盛只敢聽聽,不敢接茬,埋下頭,自顧自地去看起了手中的玻璃茶杯。隔著透明的玻璃杯,茶是上等的坦洋工夫茶,烏紅色的葉片細長勻整,在水中裊裊伸張、蕩漾,心里卻翻騰了起來。仿佛他喝著的不是茶,而是濃得化不開的血,這一錯覺不打緊,手一顫,茶杯側翻,茶汁全灑了出來,順著長長的褲腿,淌到了地板上。 你這是怎么了?李逸群的眉頭輕皺,有什么心事嗎? 啊?! 錢蘊盛一回過神,忙不迭地放下水杯,跑了出去,不到片刻,又回來了,褲子尚未換,褲腿依舊是濕嗒嗒的一片;李逸群接了個電話,立即把錢蘊盛叫回來了;余玠死了! 錢蘊盛一時未反應過來,反問道,誰? 你今天有點心不在焉,這可不好啊!李逸群奇怪地看了錢蘊盛一眼,那個會破譯密電文的家伙,上次就是他挑撥離間,導致了我們之間的誤會hellip;hellip;明明是他主使的事情,他卻把自己說得很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