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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群后腳跟著出了門 走到滿是四季青的花壇前,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了步,少不得習慣性地同時扭頭向身后張望一眼,這才面對面展開了交談。 夏正帆: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竟由著他兩口子在你家反客為主? 李逸群:要不怎么說他是尾大不掉呢。 夏正帆:那你打算如何處置他? 李逸群頗為失望地說:小林說只需判三年監禁,關押地點,不能是在上海,以提防他暗中指使別人繼續為非作歹。所以,我決定明日帶他去蘇州。 夏正帆:蘇州?也太近了點吧,你還不如就把他關在上海得了。 李逸群:不,就去蘇州,誠如你上次所說,我得用他一用。 夏正帆:我倒忘記了,你算盤打得精是出了名的。你想利用他,這無可厚非。但你不該折磨他,他已是沒幾日好活的人了,連最后這幾天舒心的日子,你都不讓他過,你不覺得,你這樣做,也忒缺德了點。 李逸群:你這話怎講? 夏正帆:哼,你還跟我裝糊涂,我斷他幾時死,他絕不會多活半個時辰,你下毒暗算他也就罷了。至于要那么無所不用其極嗎?你明知道,葷腥會加速他的死亡,你hellip;hellip;她,烏二家的,今天打一見我起,就在跟我唱對臺。我說什么,她就反對什么,沒個人指使,她敢這么做? 李逸群:(掩飾性地干笑)給你看出來了。我若不這樣做,他(指了指屋內)能這么放得開嗎? 夏正帆:他走后,但凡他用過的東西,你都丟了罷hellip;hellip; 李逸群:這我知道。 夏正帆;還有!你那雙手,太臟!也要洗,最好洗掉一層皮。 李逸群:臟? 夏正帆:不想要命就算了! 李逸群:我洗,我洗!那你賜我個消毒方子。 夏正帆:穿心蓮六份、板藍根六份、蒲公英五份、旱蓮草五份、蒼術三份。 李逸群:(在口中念念有詞)好,我記下了。 夏正帆:我走了。 李逸群:我再送送你。 夏正帆:不必了!(朝屋內努了努嘴)他替你賣命這么久,就要走了,你還是送佛送到西吧。就算是從前用過的尿壺,現在讓你嫌臭了、惡心了,欲棄之而后快,你多少也該講點感情吧。 李逸群:那我也得先送你。 夏正帆:你要送,就送吧。 李逸群:嘿,你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你有所不知,烏二就算不犯那事,我也容他不得。你當怎的?烏二犯事前,日本人把他找去,問他為何要隨便殺人、抓人,你猜他怎么說?他居然說,那都是經過我授意的。為此,日本人特地找我詢問此事,我頗費了一番口舌解釋,才讓日本人相信非我所意。你說,這樣的人,你是留他不留? 夏正帆:咳! 李逸群:唉! 臨分手時,夏正帆看了一眼天空,有星星,無月亮,亦無風。低頭又看近處,霧嵐漸起,夜闌人未靜,霜降殺百草。上下左右看過,他說,明天是個好天氣! 言畢,走了人。 middot;26middot; 第二十六章 大義凜然 第二日,果然是個好天氣,難得的好天氣。天剛放亮,霧就散去了。紅彤彤的冬陽,甫一升空,就將入冬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暖暖的陽光,自人頭頂而下,灑落周身,讓人感覺有說不出的舒服與受用。 烏二要去蘇州,來了一大串送行的人,上至達官貴人,下至三教九流。來的人莫名其妙、不明不白、不著邊際,認識的、不認識的。熟悉的、陌生的。來了不是為了送行,而是為了說恭喜;仿佛烏二此去不是坐監,而是赴蘇州高就去了。 烏二呢,也在心理上暗示自己,他就是升了官,此去是前程似錦,不可限量。 李逸群也要去蘇州,為他送行的人也不少,有的同時也為烏二送行,有些本來是專為烏二送行的人,也順便來為李逸群送起了行。本來還很寬敞的車站,給這些送行的人占著、霸著,就變得狹窄了起來。 李逸群看得出來,這些人在他面前,無不面帶敬畏之色,討好之意;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烏二臨死之前,被他這樣利用一番,也算死得其所了。 鑒于送行的人實在是太多,這天上海開往蘇州的火車,不得不一再延時,晚點了又晚點。 終于,到了下午兩點,李逸群見再不動身,只怕這一天到頭,也動不了身,扯著烏二上了火車,就命令發車。 汽笛長鳴,火車終于動了。 隨著火車緩緩地駛出車站,送行的人群也漸行散去了。 車速逐漸快了起來,當站臺變成了視野中一個小黑點,趴在窗臺前向外發呆的烏二,突然扭過頭,問李逸群,奇怪,夏正帆今天怎么沒來? 李逸群沒好氣地搶白說,來給你送行嗎?你就做夢吧,他那個人,你還不知道,跟誰都不親近hellip;hellip; 唉,他怎么會是這種人呢?烏二失望地說。 呵,他該是哪種人?李逸群問。 烏二想了好一陣,回答說:怪人。 廢話!李逸群對烏二翻了翻白眼,你猜他今天對不能來送行,說了什么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