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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段東樓突然出現攪局,他應該還有機會看到白俄,順而摸清白俄的底細,現在好了,他的設想成了海市蜃樓。不但盤算落空,還憑空得罪了趙行曼,可以想見,以趙行曼那素來乖張的性格,是絕不會讓此事輕易揭過去的! 正發怔間,趙行曼走出了書店,來到了他和段東樓的面前。 近了,成理君很清晰地看到了趙行曼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很冷,絕非矯揉造作之態。 趙行曼指了指段東樓,質問成理君,你派他來監視我?聲音很冷,沒一絲熱度。 成理君趕緊賭咒發誓說,絕無此事!跟著成理君解釋說,他與段東樓是朋友,在書店門前偶遇,便當街打了招呼,進而攀談了起來。這樣說有兩個好處,一來可更正趙行曼的主觀看法,即所謂的監視是不存在的;二來可把段東樓攪進此事,即便是段東樓打算向戴笠打他的小報告,也有了顧忌。 如意算盤是不錯,可對趙行曼無效,趙行曼一句怎就這么巧?你和他都出現在了我書店外,就噎住了成理君。不待成理君出言辯解,趙行曼又一句還有個人呢?那個人從餐廳門口一路跟著我到書店門口,你又作何解釋?你以為現在換了個人,就可以掩耳盜鈴了嗎?言下之意,跟蹤是屬特務游戲規則內的行為,還可以原諒,畢竟大家都是秘密世界的人物嘛,但凡事有個度,過了就是蹬鼻子上臉了。 聽聽這些話,哪里還是什么質疑,簡直是又冷又硬的石頭,劈頭蓋臉砸將下來,頓時就讓人比鼻青臉腫還狼狽。 直砸得成理君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捎帶還啞口無言。 直至很久之后,成理君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事情絕非你想象的那樣!話一出口,成理君就感覺很不對勁,不是說的話不對勁,而是聲勢不對,本該理直氣壯,他卻低聲下氣。 自然,所得到的回報,就是趙行曼的咄咄逼人,那是哪樣? 看到這個架勢,一直在旁沉默寡言的段東樓覺得,不說點些話以宣示他的存在,就顯得有些不正常了。 這位先生,你恐怕是誤會了,我和他確實在此偶遇hellip;hellip; 開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這樣的話,還是不要說為好! 不僅成理君這么認為,就是趙行曼也這么認為。 自然而然,成理君恨不得段東樓立刻從他的眼前消失。 趙行曼呢?換作他是成理君,肯定是同樣的感受,可惜,他是趙行曼,他的感受很特別,全是感激:列別科夫的身份,是見不得光的!鑒于謝振華的公開身份使然,趙行曼可以裝作和謝振華不認識,但也不能讓成理君太下不了臺,他唯有做一定的鋪墊,讓成理君能下臺。 趙行曼眨了幾下眼,不疾不徐對謝振華說,我該相信你嗎?他這是在明知故問,天知、地知、他知、齊小蘿知、謝振華知,就成理君不知。 我一共來過這里兩次,今天是第二次,我今日是來取書的,你難道忘記了?謝振華從衣兜里拿出一本前清刊印的《康熙字典》,在手中掂了掂,以證自己所言不虛。 原來如此!趙行曼一臉釋然,不過片刻他復又狐疑,狐疑的是目光,只看成理君,不看謝振華。無論讓誰來看此時的場面,都會覺得趙行曼的反應屬正常! 成理君自知理虧,目光游移不定,始終不敢與趙行曼對視,即使目光碰上了,他都會很快將自己的目光挪開。 壓抑的氣氛,不是永恒的主題,特別是夜色至深之際,當街佇立并不是一件很寫意的事,謝振華主動先告了退,獨留成理君去面對趙行曼。 這之后的那二人之間會如何演繹,謝振華認為只有一種結果,冰釋前嫌。 事實證明,趙成二人選擇了冰釋前嫌,一句下不為例,之前的不愉快,就一筆勾銷,煙消云散了。只是這個冰釋前嫌的速度實在太快,以至于謝振華僅走出二十多步,成理君就跑步追上了謝振華。 兩人剛并肩而立時,成理君的氣還沒喘勻,并肩而行之時,成理君說了話,你怎會在此! 瞧瞧,這就是老特務,疑心病就是比常人重! 段東樓的內心別有一番感慨,就連答話的腔調,也是感慨,唉,不知老兄是不是老了,記憶力大不如從前了?幾分鐘前,我才說明了原因,你現在又來問我,咳! 成理君以感慨對感慨,我也希望自個兒是老了,記憶力出問題了!可是咱們干了這行,就注定和常人不同了。你應該知道我問的是什么?想借裝傻充愣,蒙混過關,沒門! 看情形,成理君是擺開興師問罪的姿態,就絕非單為一件事,應該是為了幾件事。 事情就一件件地攤開說吧,先從為何出現在此說起,段東樓給出的原因照舊,買書! 好吧,既然是買書,那就驗書!成理君手一張,就管段東樓要書。段東樓大大方方地把書給了成理君,驗吧! 在昏暗的路燈下,與其說成理君是在驗字典,不如說是在摸字典,書頁上那些坑凹不平的地方,很能激起他的興致,據他的經驗,他認為那些坑凹極有可能是盲文。 有鬼!是的,他十分明確地指出了這個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