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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把核吞了。”衛羽軒被安舒帶走前,薛沁芮笑著提醒。 衛羽軒看著她講完,轉身欲走,身子卻忽地一頓,鼻子使勁吸了吸。 “公子?” 薛沁芮隨著他的目光瞧去。是那最后咬下饅頭的丫鬟。 衛羽軒嚼著荔枝的嘴不動了。面前捧著饅頭的三人本站姿滑稽,他眸里的光卻漸漸消逝,被高聳的眉骨襯得深沉。胸腔里發出悶吼,連手也攥緊了。 “公子……”安舒輕聲叫道。 薛沁芮忙將自己愈漸緊繃的面容放松開來,笑得和煦:“羽軒,那顆荔枝酸了么?來,我再挑一顆給你。” 衛羽軒眸子里的光倏地又回了來。他轉過身,伸過脖子便要來叼。 “等等,”薛沁芮手一收,自懷里掏出張素白的手絹,叫衛羽軒挺直了背,伸出手來,“是了,要用手來吃。手臟了,若來不及洗,便先用手絹墊著。” 衛羽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手里是顆夜明珠般地捧著荔枝,跟著安舒回里頭換衣裳去了。 薛沁芮蹙著眉,待衛羽軒消失在視線里,轉過頭來盯那犟丫鬟片刻,忽地綻開笑容:“哎呀,我竟給忘了,你們還捧著饅頭呢!快放下,放我這案上來。” 犟丫鬟不出所料地最后一個才邁步。 “哎!你這手上是什么?”薛沁芮待她一放饅頭,便使勁抓住她的手,叫她不得掙脫。 她果真是犟,連正眼都不給薛沁芮瞧上一眼。 薛沁芮另一只手指尖輕輕拂過她的手背,鉆進袖子里,往上慢慢滑去,掩住手腕的袖口隨著她的指尖往上走:“看起來是什么都沒有?那……連這兒也沒了?” 一顆丹紅圓點,端端正正地點在肘上。 衿國府內奴仆無論男女,皆點了守宮砂以便檢驗。 管家不曾料到薛沁芮竟知曉此事,亦未曾想過她會對三個奴仆的命這般上心。 薛沁芮勾唇一笑,站起身來,湊近她耳側:“我曉得,你們三人根本不曾做過那檔子事兒。” 丫鬟臉色頃刻一變,肩頭輕微顫了顫,又立即恢復原先那副不屑的模樣,頭往一邊撇。 薛沁芮放開她的手,她便立即往后退去。 “這么久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薛沁芮不惱,還輕聲問道。 犟丫鬟不講話,似乎還小小地翻了個白眼。 “既然你不講,”薛沁芮略略挑眉,又坐了下來,“那我便隨意給你取個名兒如何?就叫——” “我有名字,不用你取!”她忽然開口打斷薛沁芮的話。 一旁的郭婆子自那日之后再也不敢囂張一毫,今日見這丫鬟如此不敬,手心里便一直捏了把汗,不時地覷向自家主君。 不料薛沁芮倒是一臉云淡風輕:“哦?那你叫什么?” 丫鬟抱緊手臂,下巴微揚:“我姓戴,叫戴清滿。” 倒也是頭一回知曉雜役丫鬟也有名有姓的。 薛沁芮依舊是笑著,拂去手里荔枝皮上的幾滴水珠:“好,好名字。我看,你便留在我院里吧。” 戴清滿先是一驚,而后慢慢扯起一邊嘴角:“好啊。謝主君賞識。” 薛沁芮吐了核,手往桌上一按,順起戴清滿的饅頭,站起身來,將那小廝與另一丫鬟安排打發了,便回了屋里。 方才畫了牙印的紙上被衛羽軒改編成了好一幅潑墨巨作,就連桌面上也少不了他溢出紙張的奇思妙想。 薛沁芮仍是微笑著將有著戴清滿牙印的饅頭置于桌上,待它慢慢吸去桌上的墨漬。 已不必再對比。最晚,今夜自有一出好戲。 叫人處理了這一桌狼藉,薛沁芮正對著日光發神,便聽地板咚咚響,衛羽軒換了身衣裳,向她跑來。 “別跑!”薛沁芮指著他的腳。 衛羽軒腳一頓,險些沒站穩。他望著薛沁芮,好似很委屈她為何禁了他的足。 “來,走過來。”薛沁芮道。 衛羽軒身子一傾,又要跑,頃刻被薛沁芮制止了。 薛沁芮一嘆氣:“罷了,早膳還未吃完呢。吃完了,你再跟我好生走走。” 用完熱了一回的早膳,她便叫衛羽軒立在陰涼處。好似教一個小嬰兒,薛沁芮一步一步地講著,手如何放、頭要抬多高,事無巨細地講了又示范。 “是了。見到我或其他什么人便跑,畢竟是不妥的。”薛沁芮舒了口氣,帶他回屋坐下,叫人端了碗冰雪圓子湯來,舀了一勺,往衛羽軒嘴里送去。 衛羽軒張嘴要喝,抬眸卻見薛沁芮額角幾滴汗珠,立即又坐直了,輕輕將調羹往薛沁芮嘴邊推。 她一個常年上山干活的人,這點小汗算什么?倒是衛羽軒,雖是在胡地生活了那般久,畢竟也是稷王之子、當今圣上侄子,怠慢不得。 “我不熱,你喝吧。”薛沁芮躲過他的手,又朝他送去。 衛羽軒的眼睫撲扇兩下,埋下頭去,將調羹里純白的圓子吸進嘴里,再將剩下的湯喝了進去。 喝了還不夠,他伸出雙手要將碗都端過去。 “那可要拿穩咯?”薛沁芮小心翼翼地遞給他,看著他喝了幾口,便站起身來,往書桌旁走去。 方才奴仆們收拾了,此刻亦整潔許多。只可惜他們不識字,將好些書擺錯了地方。 “你若想寫字畫畫,那先告訴我呀,”薛沁芮整理著,一邊對身后的衛羽軒道,“日后,我自會教你讀書寫字,你想寫多少、畫多少,盡隨你意——”